湘竹茶楼是凤舞堂的资产，位置离李鸣谦的华兴国术馆不远。

当然，这只是直线距离的不远，唐人街没有统一的规划，建筑物全凭着主人的想法出现。

李鸣谦也花了不少功夫才走到湘竹茶楼的正门。

普通打工人有一间小茶馆就知足了，来茶楼里消费的重点并不在喝茶上。

茶楼的中间有一个一米高的戏台，桌位依托着戏台呈半圆铺开，虽然是早上，但是已经有人过来占了座儿了。

李鸣谦联想到了门口张贴的画报，上面有一张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今天的节目是穆桂英挂帅。

如今的大清朝饱受洋人欺辱，穆桂英当年率领杨门女将抗击辽兵，取得了胜利。

虽然远在异国他乡，但是这里的华人依然希望能够有穆桂英一样的人物来抵挡洋人。

刚进门，李鸣谦就看到了坐在二楼的柳凤竹。

“看上去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柳凤竹看到了李鸣谦发红的眼睛，“瞧瞧你的眼睛，里面似乎有血丝。”

“都是你呵，让我彻夜难眠，巴不得太阳早些出来。”李鸣谦坐下喝了一口茶。

“可是，现在是我在等你，还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说谎之前你得先自己听听，看看有没有漏洞。”柳凤竹毫不客气的指出了李鸣谦的不严谨。

“那是因为我知道，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就不能太过草率，至少得让自己顺眼一些。”

“我不觉得你哪里顺眼。”白彦沉着脸说道，他看不惯李鸣谦这种略显油滑的腔调，尤其是对柳凤竹，换做别人，他早就用拳头让对方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了。

李鸣谦淡淡的说：“你当然看我不顺眼，因为我又不是为了见你。”

白彦的眉毛似乎拧成了麻花，“不要以为你打败了周平就很了不得，那不过是个三流货色。”

“别这样，白彦，我喜欢听他说话。”柳凤竹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角上扬，显得风情万种。

李鸣谦说：“我劝你还是不要笑了，你的笑容能够杀人。”

柳凤竹更开心了，凑到李鸣谦面前，“可是我看你还活的好好的呐。”

“那是因为你还在这里，一旦你离开，我恐怕坚持不到一个月。”

“不跟你贫了，你这么说，意思就是你同意了？”

李鸣谦端起茶杯说：“不，我拒绝。”

柳凤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臭小子，想好了再回答！不然我一定让你好看。”白彦对李鸣谦本来就已经不太能接受了，现在看到柳凤竹吃瘪，心里的怒气直线上升。

但是白彦的眉毛让李鸣谦有些出戏，让李鸣谦想到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打篮球的人，当然白彦的眉毛还没有浓密到那种程度，但是人总喜欢各种脑补各种联系，只要找到了某一处小小的共同点都能立即联系在一起。

“浓眉哥，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暴躁，这让人感觉你还不如那个陈虎能沉得住气。”

柳凤竹叹道：“男人的话真是不可信。你嘴上说想时时看到我，可是马上就拒绝了我。”

“我并不喜欢洪化堂，我确实喜欢美人儿，但是我喜欢的是人，我并没有说喜欢凤舞堂。在我看来，你们的做法跟洪化堂并没有什么区别，等你们取代了他们的位置，这里的人也并不会如何好过。”

“不为了金钱财富和权力，那为了什么？”白彦很迷惑。

“金钱、财富和权力并不能长久。你们见过洋人吗？你们知道有一个地方，有一个时代，我们再也不用跪舔洋人吗？我见过，所以我无法接受比洋人低一等的感觉，没有人比别人更高贵。所以，我想的是让所有的华人都能硬气，只有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我们的后代子孙才能站得稳，站得更高。”

“你或许以为我这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你从我那个地方过来，如果你见到了我见到的东西，你就会明白我的坚持。”

柳凤竹有些震动。

跟白彦不一样，白彦是从大清国过来的，而她是出生在这里。

她对大清国的了解只是从父亲的口中，了解的并不全面，这种片面让她对除开自己以外的华人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白彦比柳凤竹大了七八岁，父母逃荒到这里，全部死在了猪仔船上。

如果是一条正常的船，或许他的父母现在还能很健康的在唐人街生活。

“洋人？他们很强……”从大清到旧金山，洋人在白彦的心里留下了心理阴影。

“没有强大的个人，只有强大的民族。放心，我不会加入你们，但是也不会跟你们作对的，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李鸣谦离开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柳凤竹，柳凤竹似乎还没有从李鸣谦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

城市的另一边。

斯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抬起，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

“市长，这很难，您前面说了，让我们对那些黄种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又让我们来排查人口，您也知道，就我们那点人手，根本做不到。”

“你得费点心，知道吗，现在我们的经费不太够了，财政需要钱。一开始是因为这些人刚刚过来，什么都没有，工地又需要这些人做事。但是现在，他们有的已经过来十多年了，可是他们一分税钱也没有交。我们不能放任他们窃取我们的财富。”

“可是我们只有四十个人，除了那些华人，我们还得想办法应付从欧洲过来的人，还有从南方跑过来的墨西哥人……总不能让我也去狗屎一样的唐人街去清点人头吧。”

“下一届你还想继续当局长吗？想的话就自己想办法。”

“那经费怎么办？你不能指望他们饿着肚子办事吧，还是去令人恶心的唐人街。”

“我会拨给你十万美刀。”

“十万？这不够……”

“别跟我扯这些，安德森，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大不了先卖给他们公民的身份，当然，不是可以投票的那种，那些人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不能给的太多。”

“那好吧，”安德森理了理思路，又说：“我希望您能够跟戴尔局长打个招呼，毕竟我们只是移民局，我们手里既没有枪和警棍，也没有那一身皮，我们吓唬不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