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实在抱歉。”管事连连作揖，“鄙楼今天实在不方便，还请公子多多体谅。”

这公子面露遗憾之色，“这样啊……”

“哎我说这店家。”公子的话音未落，楼里就响起一个女音，“你们今天怎么不方便，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们能帮你们解决呢。”

“若是实在不方便，我们是不是也要换个地方？”

接连几个女音响起后，管事和一众酒楼中人都呆住了，心里骂开了，面上还得赔上笑脸，“这个，这个，方便不方便，其实……”

他拖长了音，却在努力察言观色，待看这些个蝶花宗弟子一个个忽然变得文静起来，面朝这公子的方向含羞似怯，心下终是了然，“方便的方便的，说来只是一桩小事，怎好扫了诸位客官的雅兴？”

说着话他再往众蝶花宗弟子那边看去，但见一个个都露出满意之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转头他朝新进门的公子，已是笑容满面，“公子且进，看看喜欢哪个位子，我们这就收拾妥当！”

“那就麻烦店家了。”

公子面露惊喜，好像全然不知道暗地里发生过什么一样，环顾一圈，目光看向一个临窗位子时就是一亮，不疾不徐迈步而去。

临到众蝶花宗弟子身边，他特意停下来行礼，“方才多谢诸位姑娘声援。”

众蝶花宗弟子的眸光从一开始就聚集在他身上，见状纷纷起身回礼，为首的女子眸光流转，笑盈盈道：“公子客气，不过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不等公子回话，旁边一个看着就伶牙俐齿的女子就抢先问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公子闻言就是一奇，“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神情逗得众女都掩嘴失笑，一个女子娇声道：“咱们这种小地方，可养不出公子这样的人物！”

另一个女子则道：“公子的口音，听着应该是灵原来的吧？”

“原来是口音。”公子这才恍然，随即苦笑，“在下初来百武，本以为和灵原差不多，谁想百武一个地方和一个地方，口音差别竟能如此之大，便是想学都学不了，这是真没办法了。”

“公子是个细心人呢。”一个女子眸动春水，柔声道：“许多灵原来的人可不像公子，能发现这么细微的东西。”

公子就笑，“姑娘盛赞，在下可不敢当，纯粹是比别人清闲，所以心思也多些罢了。”

“公子可真会说话。”一女子掩嘴笑道：“不管怎么说，听着都叫人心里舒泰。”

“像公子这样的人物，的确少见，我们长这么大都还是第一次见过呢。”有女子睁大眼睛，满是纯真与好奇，“公子在灵原，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普通不普通，要看怎么说了。”公子闻言好像有些失神，很快清醒过来，又笑道：“灵原那种地方，不普通的人实在太多，有些人啊，真真叫人一见难忘，那才是非常人，在下却是万万比不了的。”

“公子实在太谦逊了。”有女子就感叹道：“如果公子都不算非凡之人，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算。”

“是啊，倘若灵原真像公子所说那么不一般，我们也想能亲眼去看看才好，可惜……”一个女子欲言又止，末了幽幽一叹，神情有些幽怨。

公子听得又奇怪了，“照说此地距离灵原，无非万八千里远，若是真想去，走得快些十天半个月就能到，就算不赶路，一月两月也能到了，说来已经是极近，诸位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说得轻巧，万八千里在公子这样的人物看来是极近，于我等从未出过两千里地的乡下女子而言，和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区别？”一个女子哀叹道。

另一个女子则面露愁容，“况且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门规苛严到极点，除却嫁人与外派，此生能出门的机会，唯有出山历练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宗门也划定了地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地方，早有定数，若是行差踏错或是想自行其是，回来就有生不如死的责罚等着了。”

提起这事，众女子都沉默下去，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压抑。公子听得诧异非常，好像想要追问，却被为首那女子抢先开口，“难得出门一趟，就不要提这些徒增伤感的烦心事了，虽说不能亲自去灵原，可咱们不是遇上这位公子了么？”

这让众女目光一亮，又都聚向了眼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是呀，公子若是不嫌弃，也有闲暇，能不能给我们讲讲灵原的事，让我等饱饱耳福也好。”

“这……”

公子略显迟疑，众女子一看没有直接拒绝，立时觉得有戏，立刻莺声燕语的央求起来。面前是一张张如花似玉、各有胜场的娇美容颜，耳畔是一声声娇柔似水的央求声，但凡是个男儿，真真抵挡不了这等架势。

于是毫无意外的，公子很快就败下阵来，没法再坚持。他苦笑着任由女子们把他拉到主座上坐定，才摇摇头轻叹一声，似是认了命，这模样又逗得众女子嬉笑开来。

“这灵原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一时间要我说，反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了。”公子想了想，眉宇微蹙地道。

“公子随便说，凡是公子说的我都喜欢听。”一女子俏容如狐，眸光似是能溢出水来。

公子听得眉宇飞扬，看上去十分受用，闻言略作沉吟，就一合折扇，“说灵原物貌，各位姑娘想必都有所耳闻，在下说起来也觉得无趣，索性就说说人吧。”

“说人好！”

“就想听听人！”

“公子，听说灵原已成圣争之地，参与过前两年灵原秘境那一批人，就是最有成圣希望的，是这样吗？”

这本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话题，无论放在哪里，都会引起所有人的兴趣，在百武也一样。眼见众女的兴致一下子就被彻底勾住了，刘恒再无忧虑，淡然笑着侃侃而谈，“圣人乃是天下真正独一无二的存在，想要成就，气运、实力、天资甚至年纪，缺一不可。纵观天下，这一批天才晋升的速度极其锋锐，举世无双，最关键的一点，却是胜在年轻。”

“公子这话，似乎不大对吧？”

为首那女子蹙眉，“史上成就圣人者，不乏垂垂老矣之辈，有好几位都是岁寿将尽，奋起一搏，随后成就的，这又该如何说？”

刘恒看她一眼，从容道：“那毕竟是极少数，只能说天无绝人之路罢了，正常来说的话，还是越年轻机会越大。年纪越轻，冲击圣境时状态就越好，心境还能保持锐意，纵观百位圣人，大多如此，所以才会说这一批正当年的天才希望最大。”

其实这道理，没人不清楚，女子反驳，明显是故意这样来引起刘恒的注意，是以听了刘恒的解释，女子立马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轻声笑道：“公子明鉴，受教了。”

众多女子看似莺声燕语，实则都在动心思，各施手段吸引刘恒的注意。虽说刘恒如今这扮相风流倜傥，俊逸非凡，但女子们未必真的就都看上了他，更多是把这当成了一场比试，有意无意相互攀比，只想显出自己比别人更优秀。

可是不管如何，这正是刘恒乐于见到的局面。他全身心把自己当做一个外出游历的公子哥，而且是天资卓绝的那种，这是女子们最容易倾心的样子，不求魅力通杀，只求众女里有人动心就够了。

“公子公子，快接着说。”一个女子催促道，想了想眸光乍亮，“就说说，公子看好哪些天才吧！”

“看好的天才，那可就太多了。”刘恒击扇一叹，“下有诸侯，上有四小王，无一不是亿万中无一的妖孽，非要在其中挑出最看好的，莫过于四小王了。”

“在下曾有幸见过……”

话题渐入佳境，刘恒正要抖出早已备好的包袱，却不料才开口就被一个声音突兀打断，“倘若杀王在世，这些王侯算得什么？”

这人一开口，仿佛带着莫名寒气，让原本欢乐的氛围骤然僵住了。从众女子闻言微变的神情，刘恒敏锐察觉到一丝蹊跷，不由得循声望去，凝神打量出声的人，突兀就是一怔。

“不知这位是？”

女子们似是故意装作没听到这人说话，寂静瞬息又被打破，有女子要把话题岔开，刘恒却装作好奇地问道。

“哦？”为首女子眸光微闪，笑道：“公子真是目光独具，连这都看得出来？”

刘恒瞳仁微缩，于是越发认真地打量这之前一直闷闷不说话的人，越是认真，越是心头微颤，面上却是苦笑道：“恕在下眼拙，还请赐教。”

“哎呀，公子明明就看出来了，还装傻！”

“他不就是……”

“宜良！”为首女子斥责一声，打断了嘴快女子的话，这才看向那人，意味深长地道：“这位是朝才……朝才，不能这么没礼貌，别人还在说话的时候不能直接打断，快给这位公子道歉。”

这人一瞪眼，“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错！而且你们连这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一口一个公子，不觉得太矫情了吗？”

“朝才！你什么意思？你敢说我们？”

一个女子柳眉倒竖，厉叱道：“真真翅膀硬了不成？”

“师姐叫你道歉，你就乖乖道歉，再这么逆反，以后我们可不带你出门咯！”有女子柔声恐吓，看上去像是开玩笑，只是拿目光神情，实在太冷冽了。

“是你们非把我拉出来的，还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当我真喜欢跟你们出门不成？”

这人涨红了脸，怒声道：“要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我，我！”

“诸位，诸位，这位小，小友其实说的没错，是在下的错。”似是觉得气氛不对，刘恒赶忙出声缓和，自责道：“说了这么半天话，竟还没告知诸位姓名，在下姓白名莱，见过诸位。”

“哎呀公子，怎么还当真了？”一个女子娇嗔道：“一个小孩子家家胡说话，公子别见怪才是。”

“白莱，白莱。”有女子呢喃着，面泛红晕，“真是好听呢。”

“公子不必替他说话！”为首的女子却面沉如水，转而看向那人，“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要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你就要怎地？”

她一发怒，众女就都不说话了，齐齐看向这人，有旁边女子扯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的脾气，快，快低头服个软，事情就过去了。”

这话像是善意劝解，刘恒却也不说不动，静静凝望这人，等待他的回应。

在众目睽睽下，这人面容越来越涨红，握紧拳头好一阵子，缓缓起身。众女神情和缓下来，刘恒眸光微闪，有一丝失望一闪而逝，都以为他要服软了，却没想到他抱拳行礼后，口中道：“这半年来多谢诸位师姐的照顾，朝才险些玩物丧志，忘了初衷，而今一朝清醒，就此别过。”

言罢，他就在一众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步离去。

“没上山之前不过是招财，跟个狗一样，现在竟敢跟我们摆脸色了？”看着他背影远去，一个女子瞪眼，惊愕道。

“他真以为他是谁？”有女子气得忘了伪装，面色铁青厉喝道：“一个小小小乞儿，才进门就想学他那个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的师兄么？师姐，要我说这种歪风不能涨，定要好生管教，否则难保我蝶花宗又将永无宁日……”

她话音未落，好像受谁提醒，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外人，面色一僵，停了口后努力挤出笑来。她下意识朝白莱公子望去，恰巧见到公子好像刚刚收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还以为是眼花了。

“如此家丑之事，叫公子见笑了。”为首女子倒还算沉得住气，没管离去之人，先朝刘恒道歉，“说来也怪，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偏偏对那位故去的杀王另眼相看，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这不，就是没提起杀王，都能发孩子脾气，真是……”

刘恒却是连连摆手，一脸愧疚，“在下闹得诸位同门生了间隙，实在良心不安，无论如何，还是先把那位小哥，小友追回来吧！”

言罢不等众女开口劝阻，他已经先行抱拳告辞，头也不回地快步朝那人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