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四章

尤玉玑并非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只是如今皇后的身份摆着，她的生辰不能草草过去。一大清早，朝中重臣家眷个个笑脸进宫, 来给她庆贺。不过她虽然不喜欢将一个寻常的日子弄得这样隆重，应付这样的场合倒也游刃有余。

满殿女眷个个仔细打扮过, 隆重又艳丽。一眼望过去, 整个内殿里一片美不胜收。不同于这些进宫来庆贺的女眷们身着隆重正装，尤玉玑的穿戴倒是简单许多。她有穿繁重的玄『色』凤袍，更有戴着沉甸甸的凤冠。一身时兴的柔软襦装裹身, 将婀娜的身段衬得如水温柔。有选择玄红的『色』泽，而是她一喜欢的柔和淡紫『色』，只缀些旁人用不得的凤纹。那些凤凰暗纹在她静立时并不明显, 却在行间泛着流光。尤其是随着她走，身后加长的裙摆缱绻曳地，凤凰徐徐展开。

乌丝尽数高盘, 越将她的玉颈衬得颀长, 气质出众。高耸的云鬓间戴着一副凤凰首饰，一长一短步摇各一, 又凤首簪有二, 再零星缀几颗小巧精致的金珠。眉心用一颗同样的小巧金珠来饰。

尤玉玑在上首坐, 温赐座。满殿女眷端庄坐，悄悄打量着皇后。

她有着令男子着『迷』的美艳, 又有骨子里的温柔来将这份美艳润『色』，让这份美艳不仅有落入俗套, 反倒让人生一时想要仰望，一时又忍不住亲近。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皇后来时，整个大殿内姹紫嫣红, 争奇斗艳。都是身份尊贵且面容不丑的女子，爱美争艳似乎成天『性』，个个叫着劲儿地让自己更显眼。然而皇后来这里，所有的艳丽瞬间黯淡去，皆成陪衬的绿叶。

“我来晚是不是！”翠玉小跑着进来。进来也不行礼，直接攥着裙角，继续穿过一张张宴桌，朝尤玉玑小跑过去。

“不晚。”尤玉玑含笑望过来，去拉她的手。

一双双眼睛打量着翠玉，『色』各异，有惊奇有鄙视，还有更多的疑『惑』不解。许多人都觉得翠玉的命不好，本是金枝玉叶理该享尽荣华富贵地长大，却幼时被拐子拐，受尽苦难，这好不容易被亲生父母找回来，好日子过多久王朝交替，郡主当上几天，又开始奔波着做各生意。一个姑娘家，整日奔波在生意场，实在有些不合适。

不过这位也不算命不好。

改朝换代，陈氏成人人，偏偏她和皇后娘娘攀上系，一口一个姐姐地喊，像喊亲姐似的！

这不，她来给皇后庆生辰迟不说，直接跑到皇后身边坐。那位子，她坐着安稳吗？

翠玉坐得挺安稳的。

“姐姐，姐姐，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翠玉让人将礼物带上来。东西用红绸蒙着，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四个小监抬着，似乎有些重。

尤玉玑望过去，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猜着一定是颇为昂贵的东西。翠玉是个爱钱的人，她对系一般的人，抠门到极致。若她和一个人系好，就送好东西。在她眼里的好东西，就是值钱的东西。

然，红绸掀开，满殿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棵纯金打造的松树，不比真实的松树小多少。精致到每一片叶子上的纹路。金松树坐的花盆底子用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来装饰，流光溢彩，闪得人眼睛疼。

满殿的高门女眷被这又昂贵又大俗的贺礼搞得一时噤，不知道说什么，想夸都夸。

尤玉玑望翠玉，含笑道：“看来今年赚不少。”

“是啊。”翠玉眉开眼笑，“一年比一年赚得多！日子滋润！”

坦坦『荡』『荡』。

不管从商是不是被这些高门看不上，她就是喜欢赚钱，因为赚钱而快乐。简直有比赚钱更让翠玉觉得开心的事情。

林莹莹欠身，将一碗香饮子递给翠玉，弯着眼睛说：“喏，这个口味好喝合你胃口。”

翠玉接过来，也不讲究什么仪态，一口干。她将碗放，催着林莹莹和春杏给尤玉玑备什么庆生的礼物。

春杏已死，现在是周家的少夫人。她始终是安于现状的『性』子，是如今的安于现状和以前在晋南王府时，又有不同。彼时是认命，此时却是真的满足现在的生活。

不多时陛过来，满殿的人再次起身恭迎。

尤玉玑有些惊讶地望司阙一眼，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上朝时，司阙穿着盘龙玄衣，平日里还是多穿宽袖松袍。他今日却穿一身红衣，艳丽到惹眼。本就是谪仙似的容貌，红衣在身，冷艳剧烈碰撞。

司阙在尤玉玑身边坐来，在满殿春心的打量，微微侧首靠近尤玉玑，低：“姐姐看谁看得走？”

尤玉玑唇角轻挽一丝，又归于平静。她巴略抬凑到司阙耳畔，低：“我的却疏今日好看极。”

众目睽睽之，帝后二人交耳低语，说着情话。

旁人只见二人举止亲密，倒是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司阙垂目，尤玉玑同时抬眸，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相视一笑，再同时移开目光。

此时，今日来参宴的贵女们方才一个个粉墨登场献上给皇后的贺礼。

苏家老夫人拉着自己的亭亭玉立的孙女站起身，先行过礼，再开口说今日准备的贺礼是孙女亲手绣的百鸟朝凤图，言语之间暗夸自己的孙女，最后让自己的孙女苏皖栖亲自将贺礼送上去。

苏皖栖是京中颇负盛名的貌美才女，她款款走上首，双手捧着百鸟朝凤图送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司阙一眼。

翠玉和林莹莹对视一眼。她们早就现今日这些高门大户来给皇后贺寿，都带着家中待字闺中的女孩儿。

这是看着后宫六年无妃嫔，想借机塞人呢。

苏皖栖刚退去，别家立刻前赴后继地献礼，且大多都让自己家年轻貌美的姑娘来献礼。今日给皇后庆生，宴席间皆是女眷，她们想着陛应当不久留，不得抓紧机抓紧时间地将自家女儿往前推，显摆一。

慢慢的，席间的气氛逐渐生变化。那些女儿推出来的『妇』人们，悄悄目光交流，『露』出看戏的『色』，最后又频频将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悄悄打量着。按理说，皇后为博一个贤后美名这个时候应该充盈后宫。不过今日是皇后的生辰，这个日子自己主往后宫纳人，难免有点噎人。

那些小心思，尤玉玑早就看出来。她面带微笑地应对着一个个妙龄少女，实则有些走。她现在心里想着的，倒不是大殿内这些人想的这一桩。而是尤嘉木今日回京。已三年不见弟弟，她一直牵挂着。不知他此时入京有？不知今日天黑前能不能见到他。

翠玉不知道尤玉玑在想弟弟，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开心，翠玉把眉头一皱，重重地咳嗽一。

正抱着自己的贺岁图，捏着嗓子讲解的闺秀愣住。

就连尤玉玑也收回思绪，侧首望她。

翠玉从来不是个说话拐弯的人，恶意的时候也常说话得罪人，何况真有恶意。她“哎呀”一，撩着眼皮扫一圈满殿的女眷，开口：“姐姐你一直不说话，把这些人急坏呢。咱们知道前情的，知道这些丫头片子们是给姐姐献生辰礼。要是不知前情的人突然进来，还以为逛窑子呢！”

逛窑子仨字一出，满殿死寂。

殿内的人立刻去看陛『色』。

司阙垂着眼，『色』不得探。

抱着贺岁图的闺秀双颊瞬间红透，连双肩也跟着抖起来。

“你抖什么抖。”翠玉更不高兴，“怎么着，敢做不敢认是吧？还是读书的大家闺秀呢，我看窑姐都比你坦『荡』些。你介绍画什么鸟玩意儿用得着捏着嗓子说话吗？还有你那双眼珠子要往陛身上『荡』漾几次啊？当心闪舌头烂眼珠子！”

这一通话来，立在那里瑟瑟抖着的姑娘完全受不住，抖着手将贺岁图递给内宦，红着脸坐来。要不是帝后还在这里，她只怕立刻哭着跑开。

自家女儿被当众辱，当母亲的自然不高兴。

“你这话说的是不把陛……”

翠玉干脆当做听见，继续抬着巴说话。她嗓门大，轻易遮住别人的话：“今儿个皇后生辰，你们拿出这一出扫不扫兴啊，还是诚心恶心人的啊！”

有那『妇』人出口打圆场：“陛、娘娘明鉴，咱们根本有那个……”

开口『妇』人的嗓音立刻又被翠玉的大嗓门盖过去，整个大殿只有翠玉叭叭的响亮嗓音——

“外头那些小『妇』勾引汉子还知道是丢人事。一个个高门里出来的，反倒不要脸面。一边读着书说着圣贤话，一边恨不得立刻剥衣裳往男人怀里躺。外头的小『妇』给人做小那是『逼』不得已，好家伙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贵女们……”翠玉抬手笼统地指一圈，顿顿，再一字一顿——“真他.妈不要脸！”

“你！”苏家老夫人气得脸上白，“这是什么样的场合，你身为前朝余孽准你进来就是恩赐。竟在这里污言秽语！岂是不把陛放在眼里！”

翠玉惊讶地望苏家老夫人，瞪圆眼睛：“我又说您老人家故意把孙女推出来带个好头，您老人家急什么呀！”

“你！放肆！放肆！”苏家老夫人起身跪地，“陛岂能让这样的悍『妇』『骚』『乱』大殿，还请降陈家女的罪！”

翠玉也觉得自己的用词能稍微有那么点粗俗……一肚子话抖出来她说爽，又有点不安，意识地望林莹莹求助。

林莹莹悄悄望尤玉玑，给翠玉使个眼『色』。

自幼相识的交情，一个眼心领。翠玉立刻摆出笑脸望司阙，一阵真诚：“陛，民女都是为姐姐说话的呀！爱姐姐之心日月鉴呀！”

翠玉伸出三根手指头，作誓状。

一个个恨翠玉牙根痒痒的人眼巴巴望着陛，等着陛降旨将这悍『妇』落，处死最好！

一阵安静后，司阙随意地“嗯”一，继续剥着手里的栗子。栗子壳从他冷白修长的指间剥落，他将栗子肉放进口中，慢悠悠地吃。

就一个“嗯”吗？众人傻眼。

“唉。”司阙忽然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