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生

《世生》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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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

朦胧远山,白雾如纱,缥缈云烟影影绰绰浮光掠影。飘腾薄雾其后,是云梯绵延,穿过天门重重,直向雄伟碧白的宫殿。

重峦宫殿背后,一路松竹送行,天色明净,新泉奔流,松木混着青竹,幽幽淡雅香气弥漫整片军营旷地。

偌大的练兵场内,望去是满目便衣轻装的兵将,各执武器相向而战。勾划起的尘土飞散迷眼,却幌不错他们攻防的方向。

练兵场外不远处的箭楼上,一身着银甲的男子远眺而立。极目之中,满收众兵,耳中是呼啸风声,和逐渐由远而近的清晰脚步。

“将军。”

宋珩闻声回头。

“西山岛的水涝已经解决,前去的人都安全回来了。”

“好。”宋珩点头,“不过西山岛的水涝常年频发,这次虽已解决,但万不可掉以轻心,记得提醒他们多加注意。”

“是。”

乾牧抱拳弓身,应过之后却迟迟没起,宋珩见状,问道:“怎么了?”

“……”乾牧似是不知如何开口,支吾片刻才面露难色,动了动唇,“那位银钱童姥还有句话要属下带给将军……”

“嗯?”

乾牧开口略显艰难:“她……她想问将军……要用多少银钱才可买你陪她一夜……”

乾牧说完话后耳后已现薄红,宋珩闻言也是略微怔愣,两人显然都对这位银钱童姥的话有些消化不良。

乾牧不想背锅,边瞧着宋珩面色边小心解释:“那个,将军……是那位银钱童姥非要属下把话转达给你……属下……”

宋珩笑笑:“我知道,不必紧张。”

他长眉施展,眼中泛出笑意,气息清润:“她既问了,你便替我转达。”

“就说我不卖一夜。她若想买,便要备好足够银钱,买我此后千万日夜。而到时这笔交易是否能成,除却钱财,或许还要依我心意。”

一番话虽语气平平,但乾牧听在耳中,还是瞧出几分疏淡。知晓这算是变相拒绝,他忙道:“好,属下定替将军转达。”

乾牧禀告完后便要退下,未走几步,就听身后一句:“对了。”

他闻声停下。

宋珩背倚箭楼墙垣,漆黑双目被日光映得发亮。

“司命那儿你可去过了?”

乾牧一拍脑门。

他竟然忘了跟将军汇报此事!

“去过了!”乾牧忙道。

这几日他只顾着处理西山岛的水涝,直接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在他先前领命后就直接去找了司命,否则现在着实没法交差。

宋珩约莫是七日前回的仙界,乾牧知道他此行离开是去魔界参加开山贺宴,故特地在他回来那日整装相迎。

宋珩在军营外见到他,当即便行公事询问他最近仙界的情况,乾牧一一据实禀告,其中就有最近西山岛的水涝灾患。

西山岛的水涝早已不是一次两次,约莫每几年都会突发一次,宋珩早示意过西山岛的岛主银钱童姥制定长期的防护方案,但她似乎一直都没有重视。

这次水涝又发,仙界不可能置之不理,宋珩听闻消息后,当即便让乾牧好好准备,带人去往西山岛帮忙处理。

乾牧领了命令,行至岔路正要分道,却听宋珩默了片刻后忽然喊住他。

“乾牧。”他声线清冷,目光却濯黑,“记载我在人界所历情劫的命簿,你去司命那儿替我拿来。”

仙界仙家在凡间历过情劫后的记忆,归于原位后向来是经由司命抹去。一是不想让凡尘俗世扰乱仙家内心,二则是不欲他们经受除真身感情外多余的羁绊困扰。

千万年来这在仙界几乎已是不成文的规定,虽有人选择想起凡间之事,但数量屈指可数,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为虚无缥缈的凡尘情缘固步自封,哪怕那段感情曾之于他们,是多么地刻骨铭心。

“将军,给。”

乾牧把从司命那儿拿来的命簿交给宋珩,见他修长的指节握住那深蓝封面的书卷,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压住好奇心:“将军拿命簿……可是有何打算?”

身后练兵场内声势依旧,云彩踏着松竹香气袅袅而来。眼前碧蓝之中泛着纯白,但宋珩始终没忘,一月前初至魔界时,未被拨开的团团黑雾。

他的指尖掠过那微凉的书页,视线凝在上方,沉吟稍许道:“有件重要的事,我想对对答案。”

天际晨光和煦,飞鸟盘桓清鸣,南天门外天兵驻守,司琅站在不远处的碑石铭台上,瞅着玉石门栏上立着的那几只羽翼未丰的雏鸟。

雏鸟叫了两声,司琅也随着它的叫声不轻不重地点着碑石,驻守的两人各执银枪,一身盔甲加上严肃的表情,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司琅先前来过仙界,短暂也是唯一的一次。她犹记得那时的信心满满和后来的停驻不前,她的脚步正是在这南天门外彻底消弭。

司琅没有忘记从司御手中接过那封信时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曾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突然轻易地向她展开了道路。可她不知是进是退,找不准究竟哪个方向才算正确。

南天门外人来人往,皆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落在司琅眼中,都是毫无特点转头就忘的群群白雾。

她懒得再看下去了。

从碑石后坦荡现身,司琅大摇大摆地朝驻守的天兵走去,她一身魔气蓬勃四溢,轻轻一嗅便能感知。那驻守的二人顿时有所察觉,目露戒备地提枪以对。

“你是何人?”

司琅做惯了自我介绍:“魔界连塘郡主。”

这二人对司琅的名号有所耳闻,听过之后戒备不但没减,反而更重,虽没有直接拿枪尖对着她,但动手的架势却是摆得十足。

其中一人问:“连塘郡主前来所为何事?”

司琅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掏出司御的信:“本郡主来传信。”

“谁的信?”

“我族魔帝,此信是写给你们天帝的。”

驻守二人闻言一愣。

魔帝给天帝写信?还让魔界郡主亲自来传信?

这事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仙魔二界一明一暗,如今虽暂且和平,但和平的背后其实是两界的甚少往来,要说议事相商,那是从未有过,更别说还以书信联系,这讲出来几乎等同天方夜谭。

但再天方夜谭的事,现在还是明明白白地发生了。司琅捏着信来回摇晃,瞅着面前两个呆滞且毫无动作的人:“你们谁来接信?”

两位驻守的天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敢确认真伪,犹豫着是否该接下这封信。

“我来吧。”

云梯蜿蜒绵长,一女子身着黄白相间的羽缎罗裙自南天门内走出,未见其人,先见其裙摆摇曳,如飘飘蝶翅,生姿明媚。

驻守的天兵两人,见到她忙恭敬抱拳行礼,齐声:“三公主。”

琉汐走至司琅面前,低头看了眼她手中书信,继而抬首对上司琅视线,道:“既是给父王的,便交由我来传信吧。”

司琅手指未松,一双细眉在看到琉汐之时倏尔拧起。她本处魔界,戾气甚重,此时不加掩饰,双眼眯起,更显敌意匪浅,异常危险。

琉汐觉察到司琅周身隐泛的冷意,微微一愣,伸出的手还未收回,旁边的两位天兵已经上前:“三公主小心!”

司琅见状好笑地瞥了眼这俩人,对他们的防备和警告丝毫不在意,勾唇轻笑一声,嗤道:“怕什么?本郡主还能吃了你们三公主?”

两位天兵:“……”

“无碍。”琉汐上前一步,示意他们退开,“连塘郡主不愿将信交与我,可是还有话要说?”

话自然是没有的。

刚刚没松手,不过是下意识地手指一紧。

因为司琅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她。

霖阳城的薛府小姐,王宫之内的穆缈将军,还有几生几世她早已忘记的名字。在人界同宋珩一起历过整整十世情劫的女子,正是她眼前这位仙界的三公主。

其实司琅对她的印象很淡很淡,淡到不与她见面几乎想不起她的样子。她唯独记得的,只有最后在人界分开那日,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苍白女子,和唐子焕口中声声所念的“阿韵”。

他那时口中心中,始终都不曾记得过她。

手心的信封忽然之间变得沉甸甸,司琅用力捏紧才没有让它掉下去,那条为她打开的道路在她眼前好似慢慢关闭,她没有前路可进,只能彻底后退。

司琅敛下眸色,不欲再继续多说,抬手想将信交给琉汐,却猛地听到身后一声呵斥:“魔头!你做什么!”

紧接而来的是一道迅疾身影。

司琅察觉不善,立马收手往后闪躲,邵云锡趁机穿进她和琉汐之间,护着人往后倒退:“三姐小心,离这个魔头远点!”

司琅不用看人只听称呼便知是谁,拍拍手臂退了几步:“小子,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毫无长进啊。除了偷袭就没学会点别的?”

邵云锡少年心性,惯常最不喜别人看不起他,更何况现在面前这个,还是魔界“臭名远扬”的连塘郡主。

“我何时偷袭?!”邵云锡一双眼瞪着她,“分明是你想对我三姐动手!”

抬个手给信就变成了她想动手?真是没理。

司琅假意感慨:“看来你不仅脑子不行,眼神也不太好使。”

邵云锡自知在嘴皮子上自己斗不过这个魔头,干脆也不回嘴,只憋着一口气,边死死瞪着她,边冲她背后大声喊道:“将军!这个女魔头想要惹事!你快过来评评理!”

在仙界能被称作将军的人司琅只知那唯一一个,她的心顿时猛跳一下。

此时看着邵云锡,司琅恍惚有种回到了瞢暗之境的错觉,那时他每喊一声将军,都总有那么一个人温和浅声地低应。

而现在也如同那时一般。

“若真要我评理。”宋珩自司琅身后走近,“该是你别闹了才对。”

邵云锡没想到宋珩竟会替司琅说话,登时说不出话地愣在原地,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游荡,含着滔天的惊讶和憋屈。

宋珩好笑地看他一眼,隐有安慰和戏谑的成分在其中。之后视线微微下移,看到了司琅手中捏着的那封信:“来传信的?”

时隔几日又再见他,虽换了个陌生地方,但司琅却丝毫不觉得拘束,连带着这几日不知因何而起的烦闷和焦躁都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嗯。给你们天帝的。”

宋珩没有多余的犹豫和疑问:“随我来吧。”

应下后便往南天门内走。

驻守的两位天兵自然不敢阻拦。纷纷退开给他让路。

琉汐站在旁侧,宋珩与她相视颔首,目光一转,自然也没忽略邵云锡尚还憋闷的表情,轻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此事我会处理。至于三公主的安全——便暂且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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