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厉没有回家,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边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睡不。

他知道，今晚寇厉可能会通宵, 寇厉也告知过他。

48小时，他们谁都不知道系统会不会提前发现漏洞逃出来。

他们对系统了解不够多, 更不是全面的，并不能完整地估算出它能量。

而只要它还有可能逃出来，边意和寇厉都无法安。

边意又翻了个身, 可大概是他翻得太频繁了, 今晚跟他一起睡的小树也动了动。

边意立马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稍微起身看了看小树，小树是睡着, 但也像他一样开始翻动身子。

边意有点埋怨自己了, 他给小树掖好被子，有节奏地拍了一会儿小树背。

等小树重新睡安稳了, 他便悄悄起身，披上衣服去了阳台。

兴许睡不觉一部分原因也是小树。

边意已经很久没跟小树单独睡过同一张床了，上一回这样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树两岁时候, 那天是寇厉出差即将回来的前一晚。

时隔多年, 重新回来后，边意已经有不太习惯了——小树跟他一起睡的时候，都有寇厉在。

已经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

尤其是凌晨, 夜风冷得入骨。

边意站在阳台上被风一吹, 原本就不多睡意更是直接没了。

边意将身上衣服裹紧了一点，从怀里拿出手机拨给寇厉。

手机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手机那头有喝水的声音响起，接着边意便听见了寇厉跟他说话。

寇厉声音很清晰, 边意有一点怀疑他方才喝水难不成是特意润了嗓子？

“怎么了？”寇厉问他，大概是看了一眼时间，间隔两秒后，他又问道，“还没睡吗？”

边意“嗯”了一声，又回问他：“你呢？”

寇厉像是从座位上起来了，边意听见了细微的声音响起。

寇厉没有直接回答边意的话，而是跟他聊到小树，“小树冬天也怕热，晚上可能会踢被子。”

边意从阳台往房间里望去，然看见小树从他自己小被子里『露』出一点点脚丫，但也许感觉到被子外温度，又很快将脚缩回去了。

边意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在阳台外面？”寇厉忽然问。

“啊……”边意想问他怎么知道，可转念一想，又好像很明显。

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够清楚，没有压得很低，他又和小树睡在一起，本身站位置又能清楚地看见小树。不会吵到小树，又能看见小树地方，在这房间里也就阳台最合适了。

接着，边意就听见寇厉叹了口气，有无奈：“阿意，今晚室外是零下。”

“……”边意有一点不太好预感。

然，寇厉又是一声叹息，“你是想让我工作时候还要分担你吗？”

边意头皮一阵发麻，磨牙道：“闭嘴好吧？”

天，他简直受不了，他们都什么年纪了？又不是刚谈恋爱的阶段，这又腻歪又羞耻的话，寇厉那男人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寇厉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出了声，似还有回音。他声音低沉，通过电子设备传进边意的耳朵里时，又是一阵发麻。

这次倒不是头皮了，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麻，能从尾椎骨往上升。

简而言之，很撩人。

显而易见，那男人根本就是在逗他。

边意『舔』了『舔』唇，也有想喝水了。

“行了，我去睡了，”边意说着，“明天早上我会早点过来。”

从他们两人恋爱开始，边意面对寇厉时，并不怎么喜欢把“爱”、“想”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这也并不意味着边意腼腆，他只是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表明。

想亲，他会主动勾住寇厉脖子索吻；想做，他会自己骑在寇厉身上解他皮带扣子。

相比起来，寇厉反而要含蓄很多——当然，确切地说那也不是含蓄，是忍耐。

寇厉也有恶趣味，他想起来就会时不时用些肉麻的话来逗边意，看他羞耻到满脸通红的模样。

不过，就如边意了解寇厉那样，寇厉也同样很了解他。

“早点过来”，这明明就是句话非常普通话，普通到“我去买菜”，“明早吃么”地步，可寇厉还是从中听出了边意话里意思。

他想他了，所以明天会早点过来。

寇厉摩挲着已经显示通话结束手机，嘴角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放下来。

系统冷眼看寇厉情愉悦的模样。

它其实挺想不通。

这两人明明已经经历那么多，而且照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两个人都存在上一周目的记忆，既有记忆，为什么两人还能和好？

明明只是爱情而已，爱情这个东西，明明那么脆弱，经不起一点点风浪。

这不过就是e级世界，怎么会难成这样？

它想不通。

边意上一世在亲眼目睹了爱人背叛、另一人代替人生、自己孩子被毁掉，他确实如它所愿，对寇厉充满了仇恨，可偏偏，他至死都还残存一丝爱意。

系统当时觉得边意是真贱啊，光屏里寇厉都那样了，他居然还舍不得放下。

可是如今想来，那更是边意最后的坚持，他还残存最后一丝信任，他认为，他爱人不会那样对他。

于是，恨意值最终只有99，没到100。

只差那么一分，系统就能汲取边意的所有量。

事实上，边意和寇厉都只是普通人类而已，他们身上并没有么特别的能力。

但是，他们是这个世界主角，是世界形成之初，支撑世界存在。

宇宙深处，有一棵巨大的生命树，生命树有很多分枝，分枝上会长出绿叶，会开花，会结，生命树结出的每一颗实，都是一颗星球，也是一个独立已经完全成熟世界。

生命树拥有宇宙之源，它量无穷无尽，它坚不可摧。

想要得到它能量，只能从那些还未成熟世界上窃取。

而么时候最容易成功呢？当然是枝桠刚长出嫩叶的时候。

这时候，世界才刚刚成立，它还处于弱小时期，它保护膜只有一，那就是世界形成主要因素。

反配自救系统曾爬过很多嫩叶，也啃食过很多片，其中有叶子因为友情诞生、有因为亲情、有因为种族、有因为战争。

正如它外型，它们这一类生物，都是蛀虫，以蚕食生命树树叶果实为生。

而边意与寇厉这个世界，原型确确就是一篇小说，但与系统编造所有版本都不同，它只是一本简单又普通甜宠文。

原文里连个第三者都没出现过，他们从小就是竹马，关系就好，感情转变从某天放学有个女生给主角受边意递了情书开始。

边意拒绝了那个女生，但主角攻寇厉却将此事记在了里，他开始编织一张大网，每一个看似偶然的事件，都是寇厉刻意为之。

蛛丝越来越多，网面积越来越大，对此，成为狩猎对象的边意毫不知情，他很快就在寇厉攻势下沦陷。

他们的感情每一天都在升温，他们甜蜜非常，他们没有半点阻碍地结了婚，成了正的一家人。

那文章非常短，最后的文字停在盛大的婚礼上，那明明已经是结局了，可文章却迟迟没有标上完结二字。

然后，宇宙深处生命树在某一天里，某一条枝丫上发了新的芽，长出了一片嫩叶。

那嫩叶看起来那么脆弱，又是那么诱『惑』。

有一只极其微小的生物停在它叶片上，机械声很是嫌弃地响起：“只是e级世界啊？算了，好低级，然又是爱情。算了，也省时间，吃完再去找高级的。”

那只微小生物咬在了叶片某条脉络上。

同一时间，在某家商场红脸捏着手里刚拿到的情趣外卖边意，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身边环境便在顷刻间成为了一个陌生封闭空间。

他茫然四顾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么，又将遭遇么。

寇厉又继续工作了。

系统看他，也看这个实验室。

忽然有不安。

世界等级的划分基本是根据世界科技程度、能量场大小以及危险程度而定。

e和f是最低级，一般都是爱情世界，这个世界还是因为科技才得e级。

但是，它原型，是个未完结小说。

未完，代表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系统很清楚地记，第一周目结束时候，这个世界仍然是e。

但是，能屏蔽它装置，能将它困住设备，还只是e级吗？

这个世界在成长。

这对系统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成长，意味着它将无法预测。

谁知道世界最终会成长为么等级？

而只要世界长到了b级，那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已经存在能够将它彻底杀死的人或物。

实验室的某台机器被开启了，机器运作声音在实验室响起来。

系统看寇厉脸，正慌了起来。

毫无疑问的，那个让世界升级的始作俑者，正是寇厉。

它第一周目失败的原因，也是寇厉。

第一周目最后时，寇厉明明已经利用自己研究攻进了它空间，可它却只看到了面板上显示e级，没有谨慎地重新检测一次。

是它大意了。

是它看见这是一个低等级的爱情世界，便从一开始就不以为意。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

它不能干等同行来救。

这个人类，可能真有办法杀了它。

实验室里全息图像显示那只虫子挣扎，寇厉皱眉看图像。

刚刚被抓时，这只虫子确实剧烈反抗过，但在它意识到没法轻易逃出去后，它便直接躺着了。

那个状态是非常可气，摆明了嘲讽实验室的人：抓到我无所谓，反正你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所以，现在它又为什么开始发疯了？

寇厉推了推眼镜，沉下眸子。

他不会，也一定不能给这只虫子逃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