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53 章 第五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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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老居民楼,楼道脏乱,我站在最顶层天台大门的位置,看着下面半层的位置,郝帅正在招呼他们组的人集合。郗阳举着强光手电,就像我第一次在教室里遇见他的时候。

英语专业的我,本来应该研究莎士比亚,结果现在,天天跟郗阳这个法医专业的一起研究“谁杀谁呀”,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了。但小百合当初是怎么夸我的来着?说我善于发现现场细枝末节的证据。

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于是我查看完天台的门,下了半层,回到李叔家门口,对郝帅说:“让治安的撤吧,这是谋杀,现场也不仅仅是小屋里,还有整个六层到天台的楼道。”

“谋杀?楼道?”一个小伙儿问。“怎么杀的?”

“过堂风。”我说。如果我生活在柯南的世界,那么这集,应该叫“过堂风杀人事件”。

郝帅接过郗阳手里的手电,照向天台的门,又回头照了照李叔家的门,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了然。

“什么意思啊?”另一个小伙儿问。

“意思就是。”我看向郝帅:“郝队,请立即抓捕嫌疑人,杨滨。”

办案区,讯问室,冯队、郝帅坐在桌子后面,小宋在电脑前敲字,对面,是曾经跟他们并排坐着的杨滨。局座来了电话,基本就说了四个字,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和郗阳在监控室,我戴着耳机,他斜靠在我肩上,看着屏幕,楼道里聚集了很多人,冯队不允许他们进屋,监控室也不行。

“我们是龙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

程序开始,这段例行公事的话,杨滨也曾经对别人说过。他来公安工作不久,下个月才能过实习期,还挂着拐衔。他那么年轻,本科刚毕业,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没有出落成男人的轮廓。

被曾经的兄弟们按住的时候,杨滨有一瞬惊慌,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不再挣扎。看着手铐锁住手腕,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一年前,杨滨曾经拿那副手铐开过玩笑,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照片,说新款玫瑰金,戴上一定特别爽。

整个讯问过程中,杨滨很配合,或者说,很认命,他没回避任何问题,有问必答,只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答题机器人。

他先叙述了杀人过程,跟我推想的一样,是利用了过堂风。

李叔的家在六层,也就是住户的顶层,再往上,走半层楼梯,就是天台的门。那门破旧得很,已经露了窟窿,冬天的时候,风从窟窿吹进来,楼道里特别冷,我在门口站着等郗阳的时候就感觉到冷风,还听到尖利的风声,好似鬼怪哀嚎着想要挤进来。等上楼查看的时候,我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原本订好用来挡风的塑料布被划破了几条口子,那风声,仿佛在哭诉自己被无辜利用,成了杀人工具。

李叔家的房门,是凶手利用的第二个工具。他家的门很旧,但老楼的防盗方式,是使用那种推拉的铁门,平时木门就一道锁,也不起防盗作用,外头看不到里头就成,一家人也没在意。所以,风从楼上吹进来,把楼道里的煤气全灌进了李叔的家里。

造成这场惨案的,还有一道门,立在楼道里,虽然不上锁,门框也歪斜了,但这也是致命的一环。

从前的居民楼,顶楼两家交好,会把最上层的楼梯封起来,这样,楼道里的公共空间,就成了这两家共有,方便放点儿杂七杂八的东西,李叔家门口就是这样。

那门不是他家安的,而是早在他们搬来之前就有了,开始他们跟对门的邻居共用,也比较方便,就保留了下来。后来对门搬走,又有新的房主搬来,来来去去很多年,对面换了好几家,直到十几年前有了拆迁的动静,对方的房主才算固定了下来,但那家人并不住这儿,而是常年出租,所以李叔家门口的木门也不怎么常用。案发当时,这扇门被人掩上了。

三扇门,一盆炭,一个孩子的生命,一个少女的青春。郗阳往我怀里靠了靠,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我拉过他的手,手指很凉。

他抬起头,看向我,缓缓地说:“师兄,如果我们早点儿发现,或者,中午的时候就抓住杨滨问话,是不是那孩子就不用死了?小姑娘也不会……”

我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郗阳接着说:“我也知道没用,现在后悔也没用,问了他就会说吗?”郗阳轻轻摇头。“可是师兄,我很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讯问还在继续,我们需要了解杨滨的动机。郗阳站起身:“师兄我们走吧。”我点头。年轻恋人之间的谋杀,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感情,我只是替李檬和她弟弟不值,遇人不淑,终成祸事。

我刚要摘耳机,杨滨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王小山死了,她想要自首,我不同意。”

我愣住了,手放在耳机上,眼睛盯着屏幕,没动。

“怎么了?”郗阳抬头问我。我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住耳机仔细听。

“哪个王小山?”郝帅的声音有些激动。

杨滨回答:“公园管理中心的王小山,前几天自杀那个。”

郝帅追问:“你讲清楚。李檬跟王小山什么关系?”

杨滨接着说:“他俩不认识,但王小山,是我老板。”

询问室里,冯队、郝帅、小宋同时看向杨滨,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电话响起来,是黄泽,他声音急切:“裴队,杨滨和李檬最近经常通过境外服务器联系,就是王小山和傅月月用的那台!”

我看向郗阳,他不清楚状况,还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却脊背发凉,一阵阵的后怕。

我一直以为,郗阳在龙城局,有我护着,有柳政委护着,有全局的兄弟们护着,是安全的,可那伙人远比我想得神通广大。

杨滨在郝帅身边待了这么久,我从未察觉过到异样,这孩子平时做事勤快,人又老实,郝帅甚至当他是最亲的弟弟,连夜班都少给他排。如果这样一个看起来清清白白的孩子都另有所图,那他们到底潜入了多少人,我身边到底谁才可信?郗阳在明鬼在暗,这房间中的任何一个缝隙中,都可能藏着窥视的眼睛!

这场讯问远比我们想象得久,按照杨滨的说法,他杀了人,就是死罪,多供出去几个,也好给自己铺条活路。送他去看守所的时候,郝帅押车,在场的人都沉默着,包括冯队。

上车之前,杨滨回过头,我以为他想问我李檬的情况,没想到,他却冲着郗阳点了点头,说:“保重,小少爷。”

周围的人都没说话,但我已经感觉到那些看向郗阳的眼神儿中,多多少少带上了疑惑和猜忌。

结束之后,已经是清晨了,龙城的冬天,天亮得晚,若是夏天,这会儿太阳都该出来了。我和郗阳去我们组的备勤室里休息。

一间办公室,三张上下床,我和郗阳和衣而卧,躺在一张下铺上,倒也不觉得挤。“太瘦了。”我搂了搂他的肩膀,拉过被子,盖在我俩腿上。房间里很静,没有窗帘,月光照进来,像那天在办案区时候,我跟郗阳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郗阳是我这边儿的,所以安全,但他是我这边儿的,我就真的能护他周全吗?

对于今天在讯问室听到的一切,郗阳始终很沉默,没做任何评价。我不知道小百合在想什么,平时他最有鬼主意,可现在,他靠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在想什么?

我低头,看到他没睡,眼睛一眨一眨,目光落在墙角,那儿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发愣。

我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郗阳抬头,看着我,突然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吻了过来。我立即感觉到他传递来的情感,全是悲伤。郗阳很快放开我,转了个身,说了声睡吧,就没了动静,我想叫他,但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累了,想睡了。算了,明天再说吧。我从背后搂着他,在他脖颈处轻轻吻了吻,那一处伤疤曾经给他真切的痛楚,也给他的人生套上了枷锁。我发过誓的,为他抓住那个鬼,不再让他受伤,不论代价如何。

第二天一早,谁都没叫我俩,我迷迷糊糊醒过来,看了看表,十点多,睡了四个小时。郗阳躺在我怀里,闭着眼睛,睫毛却微微抖动,分明装睡。他真好看,像小王子,如果穿上中世纪小少爷的衣服,一定也很好看。我想着,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睁开眼,看到我,便笑了。

早安啊,我的小百合。不论在哪里醒来,不论这一天要面对什么风浪,只要你在我身边醒来,我就觉得满足。

我洗漱完去办公室,才听说早上的时候,局座给开了个全局大会,通报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强调了纪律规定,所有在家的局领导都参会了,只有柳政委一人不在。

洪亮给我拿了吃的,我没什么胃口,让他送去给郗阳,洪亮乐呵呵说:“我让大黄送过了。”

我突然觉得感动,鼻子一酸。“谢谢!”我说。我们这两口子,全靠他们这两口子照顾了。

不想辜负他俩的好意,我还是吃了两口,刚吃完半块点心,孙宇进来,说冯队叫我,我放下东西,喝了口水便过去了。

我敲了门,进了冯队办公室,郗阳也在,我俩对视一眼,冯队摆手,招呼我俩坐下。

“我现在要说的事儿,你俩先有个准备。”

冯队的开场白让我更加不安,但有多少可怕的事又如何?我是刑警,我的工作就是对付乱七八糟的麻烦,何况,我还有郗阳,我都怕了的话,他怎么办?

我点头,突然感觉袖子刮了一下,我低头,看到郗阳食指蜷着,拇指按在上头,捏住了我的衣服。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我拉过他的手,攥在我手里,小家伙,万事有我。

“你俩紧张什么?”冯队突然说。“我要说的是柳政委的事儿,而且已经解决了,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我俩同时看向冯队,那老狐狸撵着桌上的烟丝,一脸的无辜,可我分明觉得他眼角有深意。冯队眼神假装不经意扫过郗阳和我紧握的手时,我就懂了,老狐狸是想试探,我俩有没有一起承担的心,或者说,我对我的“小荷花”,有没有信心。

尽管气氛活跃了不少,但冯队说出来的话,还是让我和郗阳都紧张了起来。他说:“柳政委前几天中毒了,一直在家休养。”

“什么?”我直起身:“师傅怎么样了?”

郗阳也着急,看向冯队。

“你俩是不听我说话吗?我不是说了,已经解决了。”冯队永远都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有时候是真的气人。

“什么毒?怎么回事儿?”我追问。

“毛毛躁躁。”冯队摆摆手,我忍住耐心,听他给我们讲了上午提审杨滨的事儿。

我俩从冯队办公室出来,各自拿了外套,在停车场集合,直奔柳政委家。童老师给我们开了门,说柳政委刚吃了药,睡下了,让我们稍等会儿。他看我的时候,目光很柔和,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丈母娘看女婿”,但大家都是雄性动物,他能喜欢我吗?还是先存疑吧。

就这样,我又见到了童老师。上次见他,是在局三楼会议室,他坐柳政委旁边,穿一身警服,灰色的肩章,警衔比柳政委还高。当时我觉得这人谈吐气度不凡,分析案件的时候也对得起专家的名号,加上那天柳政委的态度很是客气,更让我多敬了他三分,如今回想,那眼神儿哪是客气,分明就是“对对对!媳妇说得都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童教授和郗阳这对师徒,可是把柳政委和我这对师徒给栓死了,脑子里不觉浮现出两对妻管严交流哄老婆技巧的奇怪画面。

“小然,喝咖啡还是茶?”童教授问我,我下意识答:“茶。”说完就后悔,我有点儿渴了,其实只想喝白开水。

童教授起身,郗阳也跟着站起来:“老师我帮您。”两人一起去了厨房。我就开始担心,柳政委家的餐具也是很讲究的,小祖宗你可千万留神。

当然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一针见血”的手还能拿不住一个杯子?郗阳什么都能搞定,只是在我面前特别的笨。一会儿俩人就出来了,郗阳拿了两个杯子,一杯茶一杯柠檬水,柠檬水他抿了一口,说酸,就跟我换了茶,我感觉童教授眼角隐隐有笑意。

放下茶杯,童老师问郗阳:“在小然家住着,还习惯吗?”

郗阳点点头:“习惯的!师兄做饭很好吃!”

又夸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下学期你科研任务重,我跟院里说一声,不让你住校了,免得你来来回回的打扰宿管和同学们休息。”

“谢谢老师!”

谢谢丈母娘!

正说着话,里屋有动静,柳政委醒了,童老师立即起了身,冲着我们点了个头,进屋去了。他对柳政委的关心不言而喻,但俩人到现在也没有和好,这其中有多少陈年旧事,我不得而知,只盼着他俩能早点化解,相爱太不容易了。

不一会儿,童老师出来了,说柳政委招呼我俩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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