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65 章 第六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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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我之前,用无敌来形容郗阳,一点儿都不过分。

无敌,倒不是说小百合能打,他那小身板儿,没有武器、不搞偷袭的情况下,基本只能战胜小学生。说他无敌,是因为他没有畏惧,天不怕地不怕,一根儿警/棍儿走天下。

后来,虽然我并不软,但我却成了小百合的软肋,有时候我会想,我的出现对于郗阳究竟是福还是祸?

现在,我可以说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郗阳的人,但在此之前,最了解郗阳的人,是肖映诚。

肖映诚对郗阳的了解,甚至比郗阳本人还要多,因为在那时候,肖映诚是唯一确切知道郗阳身世的人。他让郗阳出国治疗,到底是出于某些见不得光的秘事,还是出于对郗阳的爱护,这舅甥二人各执一词,我压根儿无法判断。但我始终支持郗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的选择总有他的道理,我是他的爱人,我必须支持他。

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次的家宴,肖映诚惹毛了隐藏利爪的小狼崽子,而郗阳则触怒了习惯于掌控一切的雄狮。

因为我,两只只可能在动物园打上照面儿的雄性生物正面起了冲突。郗阳笑我是拿的是女主剧本,我就罚他周末在家穿了一天小裙子。

现在聊起来轻松愉快,当时在餐桌旁的郗阳却如坐针毡。

滕旭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我警员库的资料页,不过这也不奇怪,能有人在公安局给政委投毒,违规传播信息简直不是个事儿了。而且滕旭似乎总有很多办法,别说我现在的资料了,他就是把我小学寒假作业本找出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郗阳坐在餐桌前,身边的滕旭挂着神经质的微笑,而对面的肖映诚,则隔空传给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滕旭收起平板,肖映诚开了口:“母亲做官父亲经商,自己握着公权力,还有一帮生死兄弟,32岁正当年,确实是个不错的依靠。阳阳啊,阳阳,我早就想说,你真的很会选。”肖映诚的语速极慢,越往后,声音越轻,音调里带着笑意,却分明透着一股森寒。

郗阳尽量克制,面上仍微笑着。“谢谢舅舅。”仅此而已。郗阳并不多说,因为,多说多错,跟肖映诚打交道,务必处处小心,小狼崽子还为到呲牙的时候。

肖映诚随手拎起一把餐刀,在手上摆弄着。“我的好外甥啊,你这才交往几天,就睡到人家家里去了。”

郗阳依然笑着:“舅舅也不喜欢我之前租的房子。”

肖映诚眼角笑意更深了,他拿起餐刀,往郗阳的方向点了点,又放下。“我让那家儿撵你走,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来,你这孩子可倒好,直接去了别人家。阳阳,你可真是……不拿我当亲人啊。”肖映诚叹了口气,仿佛一个老人在面对自己不孝顺晚辈时,无奈又辛酸:“可是怎么办啊?你在世的亲人,就只有我,一个啊。”

在世的亲人?郗阳宁愿没这个亲人。从他第一次可以接触到血液测试,郗阳就确认了这个人与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恶魔,怎么会是他的亲人?

在肖映诚身边这些年,郗阳心里再恨,面上也能掩饰得很好了,其实就算不掩饰也没关系,对方想法如何,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郗阳不说话,肖映诚权当他性格内向,说话少,即便知道这孩子藏着弄死他的心思。

肖映诚接着说,轻描淡写:“小旭给我看了裴然家,那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你住那个小屋,还不如个衣柜大,回头我在你学校附近挑个平层,离他单位也不远,你们搬过去,住着方便。”

郗阳也不推辞,点头说:“好的,谢谢舅舅。”

肖映诚给的,郗阳从来都是照单全收,但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是很抗拒的,住肖映诚的房子,那就真得在针孔摄像头下过日子了。好在那毕竟是龙城,只要郗阳回去,肖映诚就有所顾忌,任意勉强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儿,我插一句嘴,这房子我俩后来去过,大晚上一关灯,好家伙屋里全是小红点儿!我拆了仨小时才把这些摄像头都弄下来!郗阳看了看,说幸亏没用针孔的,可以卖二手,然后,他就把这些摄像头卖给连锁书店的老板了,换来的钱我俩胡吃海塞了一个礼拜,小百合特别开心!

我又跑题了,我总是希望多记录一些小百合开心的时候。

餐厅的门突然开了,保姆带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那是个小女孩儿,六七岁光景的梳着两个马尾辫,穿着公主裙,乖巧可爱的模样。

保姆引着小女孩儿来到肖映诚身边,女孩儿抬头看着他,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

这一声,轻轻地,却狠狠砸在郗阳心上!

郗阳知道这一声“舅舅”意味着什么,回忆像浓烈的化学药剂,侵蚀他的肌骨。曾经有另一个女孩儿,跟肖映诚无亲无故,却也叫他舅舅。女孩儿在肖映诚身边长大,过优渥的生活,受良好的教育,走到哪儿都被同龄的孩子们羡慕着,但是女孩儿并不能真的快乐,因为她的记忆是假的!她的名字是肖映诚取的,叫肖阳。

“阳阳乖!”肖映诚微笑着说,竟带了几分慈父的感觉。郗阳知道,这是错觉,是假象,但看来这次的“阳阳”,比之前的更符合肖映诚的想法。肖映诚抱过小女孩儿,放在自己腿上,亲昵,温柔。小女孩儿抬头,在肖映诚脸上亲了亲,肖映诚笑着问:“阳阳想要吃什么?”小女孩儿看了看满桌子的菜,伸手指了指那盘龙虾,滕旭立即吩咐后厨再做一份,而肖映诚眼角的笑意则更深了。

这看似温馨的一切落在郗阳眼里,却变成一阵阵的恶寒,从脊背袭上来,传遍全身。

他看向小女孩儿的胳膊,上面果然有跟他一样的针孔和伤疤,跟他身上的一模一样。或许刘向南说的是实情,肖映诚不满意郗阳这个外甥,于是一直洗脑无辜的孩子,把他们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后辈。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郗阳捏着拳头,忍不住发抖,必须想办法把这孩子救出去!

肖阳的结局是葬身火海,而现在的女孩儿,便是另一个“肖阳”。只要有“换梦剂”存在于世上,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受害者,像他和死去的肖阳一样,承载虚假的记忆,成为别人的工具。

肖映诚低着头,眼角尽是笑意,一边拿汤匙喂小女孩儿吃东西,一边像唠家常似的说着:“郗阳,你以为,翻出当年的白骨,我就没了把柄,就拿你没办法了,对吗?”

肖映诚抬手,保姆递上饮料,他边说话,边拿着杯子让小女孩儿喝。

郗阳看着这小女孩儿,想到被活活烧死的肖阳,忍不住湿了眼眶。当年他第一次见肖阳,那女孩儿也是这样的年纪,而眼前的小姑娘以后又会经历什么?

“我的好外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下了好大一盘棋啊?”肖映诚的语气,就像是长者一脸慈爱,在教导自己的晚辈。肖映诚放下杯子,保姆立即接过那孩子,站在一旁。“你觉得,裴然护得住你吗?阳阳!”

“舅舅!”小女孩儿以为肖映诚在叫她,突然搭话,保姆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她的嘴。

肖映诚轻轻摆了一下手,保姆便带着小女孩儿退了出去,他扬了扬嘴角,笑容毫无温度,把餐刀的尖抵在桌面上,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眯起眼睛看对面的郗阳:“舅舅只是想让你回家,你可倒好,直接给自己找了人家儿,舅舅同意了吗?”

郗阳握着拳,身子依旧微微颤抖。“不关他的事,师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过。”

肖映诚站起身,绕道过桌子,一步步走到郗阳面前。“你紧张什么?阳阳,我说什么了吗?我不过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我外甥的男朋友。”

“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郗阳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

肖映诚突然伸出手,捏住郗阳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变得这么任性?你到底像谁呢?像你妈妈?”郗阳一愣,肖映诚摇摇头,似笑非笑,自言自语:“为了爱情,就做傻事,真的很不值。”

郗阳的呼吸明显不稳,他努力调整,手却不住的哆嗦,全看在肖映诚眼睛里。“裴然什么都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任何事。”郗阳不断重复着,不管肖映诚信不信他。

可肖映诚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死死捏住郗阳的下巴,捏得郗阳头晕目眩,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看了好一阵子,肖映诚似乎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这张脸,可真是像她啊!”然后,肖映诚把郗阳放开,任由他喘息。“你也有怕的时候,郗阳,原来你也会怕啊?或许我压根儿不该跟你商量,而是直接接受那人的条件,杀了裴然,拿到配方。”

“咣当!”

餐厅里,一个人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旁边的架子上。一屋子的佣人全傻了眼,滕旭这就要动手,那人忙抬手止住,有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流下来。这一拳太重,肖映诚懵了好一阵儿,才终于缓过神儿来。他立在原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颓然笑起来。

“阳阳长大了。”像是个看到孩子成长的父亲,肖映诚笑得欣慰,现场的人看得傻眼,只有滕旭暗暗叹了口气,递上毛巾,肖映诚接过,擦去嘴角的一股腥甜,像是感觉不到痛楚,重新站直了。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肖映诚的笑容依然那么和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是普通家宴上长辈和晚辈在聊天。“我再问你一遍,跟我出国动手术,还是在国内等死?”

郗阳还握着拳,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发白,他一字一句回答:“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他身边!”

至此,郗阳被“劫持”的事情水落石出,肖映诚以我为要挟,使得郗阳第一次明面上反抗父权,也就是他那所谓的舅舅。

打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滕旭和他的手下们,命令当然来自肖映诚,他的原话是“不打死就成”。但滕旭很了解老板,肖映诚会发怒,会动手,会说狠话,却把全部爱恨都寄托在这个小少爷身上了,所以他要格外注意分寸。

傅月月怀疑郗阳是肖映诚的人,正是因为他遍体鳞伤却全是皮外伤,那是滕旭的手笔,把郗阳扔进陷阱这种戏剧化的处理方式,也很符合滕旭的表演型人格。

但滕旭也比较惨,他没想到郗阳会因为受凉和感染高烧不退。郗阳住院的那些日子,肖映诚罚滕旭每天晚上到住院部门口站岗,那小子就跟个百变马丁似的,每天换一身行头,换一个身份,哆哆嗦嗦站在大雪里,还不敢进大厅。

“为什么不肯出国治疗?”听完郗阳的叙述,我问他。

“去当小白鼠吗?”郗阳摊手:“我本来就是他的试验品,才不要死在国外。”郗阳靠着我,说:“我要死在你床上!”

我:??!

小百合眨眨眼,欲求不满的身子,清心寡欲的脸。

郗阳担心的事儿很多,他想跟我多亲近,是怕没有明天。我搂着他,想到这些,就莫名难过。

然而,后来的后来,我们抓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解开了自海城肖家惨案之后的所有谜团,郗阳的身体也在童老师……好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确实也在肖映诚的帮助下一天天好起来,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却依然没完没了!他也一直惦记着换一个空间大点儿的车。

后来的事,后面再说。我轻轻揉揉郗阳额前的头发,轻声问:“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我问他,也在问自己。

被滕旭那个戏精扔进山里的时候,郗阳那么难受,而我当时在干什么?我在家里骂他是渣男……就我这样的,还王子救公主呢?哪个王子会干出这种蠢事儿来?

出乎意料的,郗阳摇摇头,说:“没什么好怕的。”他语气很肯定,并非安慰我。“反正也不会死,疼一会儿就过去了。”

“不怕疼?”我脱口而出,旋即后悔,怎么会有人不怕疼?“我不是……”

郗阳突然凑过来,吻上我的嘴唇,唇齿缠绵,津液互换,他连我之后想说的话一起吞了下去。郗阳抬起头,面色绯红,眼中升起轻纱似的雾气。他的话,像温柔的箭羽,擦过我的心。他说:“师兄,弄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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