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70 章 第六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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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东北,那里有种神奇的生物,叫大马猴子,每当有谁家的小孩子哭闹,家长就会说:“再闹让大马猴子给你抓走!”六岁那年,因为我妈工作调转,我家搬到了龙城,我发现这儿吓唬小孩儿的方式,跟我东北老家不同,他们会说:“再闹给你送海城去!”

我当时很懵,送就送呗,我就当旅游了,但别的小朋友就吓得不行,我特别不理解,大概就像,麻瓜不能理解伏地魔有多可怕。在我处的生活环境里,海城肖家曾经就是伏地魔的代名词。

所以,当这个大家族几乎一夜之间被灭了门的时候,龙海两城都震动了!

我那是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只听说海城死人了,死了好多人,还丢了小孩儿!老师告诉我们,放学必须让家长来接,或者结伴一起走,绝对不可以一个人走小胡同!

那天我爸开车来学校接我,我问他,海城肖家是什么人,我爸说,是生意人,我跟他说,同学说那家偷小孩儿,是罪有应得。我爸告诉我三件事:第一死者为大,第二勿信谣言,第三,事儿越大,背后的原委越复杂。

我当了警察之后,特别是当刑警之后,遇到的案子各种各样,可谓千奇百怪,我始终记着我爸的话,不猜测议论,不道听途说,努力追求案情背后的真相。

海城肖家的案子至今是个悬案,有次我去海城局办事,也听那边的老刑警讲过当时的情况,还看过卷宗。郗阳床头照片上的年轻夫妇,就是被害人肖映月和丈夫郗禹彬,但照片是从哪儿来的,郗阳完全记不清楚,我们曾经推想,也许照片根本就是肖映诚拿给他的,或许肖阳也有同样的一张复制品。

滕旭目光放远,仿佛在回忆:“小姐和女婿拼了命,才留下小少爷一个……小姐死的时候,胸口的血把白裙子都染红了……”滕旭说着,眼中真切闪动着泪。

滕旭说得没错,我也从案卷中见到过法医拍摄的照片,肖映月死得很惨,胸口炸开一个洞,鲜血从胸前蔓延开,向四周散去,带着一种诡异的美,让人看了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血衣原本由海城公安局收着,郗阳考入海城局之后,也曾经想过找到它做DNA比对,但奇怪的是,郗阳进局那年就发现,当年肖家惨案的所有物证都不见了,除了这本早已封存的卷宗。我联想到隋亮的家,如果说他当年收留的孩子不是郗阳,应该也可以从小孩子的物品上找到些证据,但满屋子一点孩子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些“清扫”工作,到底是谁做的?

滕旭眼中的泪转了半天,竟然真的就滴了出来!这演出也太投入了吧?就跟他当时见到了那场面似的。

“唉,小孩儿。”我打了两个响指,滕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我确实在叫他。

“裴先生不要开玩笑,我可不是小孩儿。”

也对,这个年纪也确实算不上小孩儿了,就像郗阳在我眼里是小朋友,但出了家门试试,我跟别人说“他还是个孩子”,买儿童票好使吗?

我好奇,问滕旭:“你跟着他,跟着肖映诚,多久了?”

滕旭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慨叹道:“记不清了,四十年了吧。”

四十年?我心说你个戏精能不唬人吗?您今年贵庚,撑死跟郗阳差不多大,超过四十岁我叫您一声叔叔可好?

滕旭收回目光,看向我:“怎么,裴先生不信啊?”

信就出了鬼了!“四十年。”我重复。

滕旭笑了:“黑执事嘛,身体年龄无所谓。裴先生相信灵魂吗?”

别说了,我最怕鬼!

手环震动,我抬手看了看,是信息,郗阳发来的:“师兄还没下班吗?”

媳妇!我这就来了!我立即回复:“快到家了!”

随后,我站起身:“今儿就到这儿吧,感谢滕总提供的线索,我们一定会认真追查。”

滕旭一脸颓废地看着我:“不是说以少夫……少爷男朋友的身份跟我聊,不算讯问吗?”

“都一样都一样。”我拉过外套:“我得回家给媳妇做饭去了,就不请你一起了。哎对了,以后没叫你来,你别偷摸进我家,万一碰上你家小少爷正跟我浓情蜜意呢,你一下跳进来也不合适是吧?唉你脸红什么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到家的时候,郗阳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雪嘉躺在他身边儿,肚皮朝上,享受着挠痒痒的快乐。我脱了外套,洗了手,过去把雪嘉撵走,往沙发上一躺,枕在郗阳腿上,看着那小狗子趴在垫子上敢怒不敢汪,我就很得意。

郗阳一手举着书,低头看我:“师兄,你又乱吃醋。”

“没有。”我才不承认呢。

郗阳放下书,轻轻揉我的太阳穴,好舒服,我想起小时候电视剧里的白娘子,许仙有小白蛇,我有小百合,真不错。

“今天什么案子?”我跟郗阳闲聊。

“高坠。”

“他杀还是自杀?”

“自杀。”

“这么想不开?多大?”

“22。”

“刚大学毕业?”

“恩。”

我发现郗阳反应淡淡的,似乎没什么心情,是受了现场环境影响吗?可王小山当着我们的面儿垂死挣扎,我也没见郗阳这样过,到底是有多惨?

“现场,特别惨吗?”

“还好。右侧着地,头颅碎裂,脑浆四溅,右耳右眼都摔成平的了,右臂大腿粉碎性骨折,腹部破裂,流出一些内脏,左手腕……”

“好了好了。”我打断他。

这叫还好是吗?那要多惨才叫惨,摔成猫和老鼠那种吗?

“从哪儿跳的?”我又问。

“家里。从卧室窗台上。”

“家庭矛盾?”

郗阳停下动作,想了想,说:“算是吧。”

我坐起身,抬胳膊,他就顺势靠在我肩上,说:“男孩儿有抑郁倾向,他总觉得……”郗阳轻轻叹了口气,吐出几个字:“觉得自己是‘换魂’被害人。”

“什么?那他……”

郗阳摇头:“不是。他身上有很多伤疤,大大小小,各种各样,胳膊上也的确有伤,但跟我的完全不一样,是烟花,脊柱也没有注射痕迹。”

“查到怎么弄的了吗?”

“恩。死者父亲承认,伤是他动手打的,烟花也是他烫的,从死者初中时候母亲跟人私奔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家暴持续了将近十年。”

“这人真是他爸?”这孩子确定不是捡的?

“要等比对结果。但两人长相极为相似,体检报告血型也对得上,八九不离十。死者在遗书里提到,那男人每次打他,都说他是野种,他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甚至对小时候记忆的真实性产生质疑。”

我明白了。“所以当他听说‘换魂案’之后,才觉得自己也是受害人。”

郗阳点点头:“如果没有‘换魂案’,或者说,如果我们早点抓住背后的‘鬼’,这个人或许就不会死。”

我搂着郗阳,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别乱想了,你尽力了。”

“还不够,尽力了还不够。”郗阳往我身边靠了靠,我能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我握了握他的手,冰凉。

“吃药了吗?”我问。自从我知道了郗阳的病情,他就不再瞒着我吃药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郗阳摇摇头,指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没啊师兄,我都饿了,你也不回来做饭……”

“我马上去!”我从沙发上弹起来,忘了郗阳还靠着我,小百合噗嗤一下子栽倒在沙发垫儿上,半张脸埋在垫子里。“我错了。”我赶紧扶他,郗阳抬手制止,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微微蹙眉。

“咋了?摔懵了?上童老师家看看?要不让裴欣来?”

“不是。”郗阳鸭子坐,手撑在沙发垫儿上,抬头看我。“师兄你过来。”

“怎么了?”

他抬起一只手,我靠过去,郗阳就搂住我的脖子,使劲儿在我身上来回嗅,雪嘉也从小垫子上爬起来,抖了抖毛,跑到我脚边儿使劲儿闻,我心说得亏我没脚气不然你得送宠物医院了!不过,郗阳这是啥情况?

小百合闻了半天,终于停了,手还勾着我的脖子。

“师兄——”他声音悠悠的,好像从地底下发出来一样。

“什么情况?”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跟、我、说、实、话。”

“说,我说,你问。”咱俩谁天天不说实话?

郗阳眯了眯眼睛,那小眼神儿里,写满了“危险”。“你刚刚,是不是去勾搭哪个男人了?”

卧槽?!我打了个激灵。小百合怎么看出来的?不对,闻?他闻出来的?我去这也太可怕了吧?听说过人在捉奸的时候会变成侦探,但没听说过有变成警犬的啊!

“媳妇,媳妇你听我说……”

小百合要杀人了!

恍惚之间,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我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少年,带着一堆人,砸了一家水族馆。然后,少年来到我跟前,我看到他的眼睛,目光看似狠厉,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那种眼神,很……温柔?

“师——兄——”

“呜——嗷嗷——”

郗阳的低吼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就像咿呀学语似的,雪嘉也跟着叫了两声。我回过神儿,看到郗阳故作气愤的脸。

“我刚才……”要不要坦白?我思想斗争激烈。滕旭那个戏精的话有几分真假?我是该先调查,还是先跟郗阳商量?作为当事人的他,如果知道了这些,对案情的侦破到底是利是弊?

我正犹豫不决,郗阳先开了口:“见了滕旭。”他知道了!

“你……闻出来的?”怎么做到的?靠信息素?不对吧,我最近过得越来越迷幻了。

郗阳松开我,拿出手机,点亮,递过来,是他和滕旭的聊天界面,一条消息,写着:“小少爷,裴先生约我面谈。”我看了看发送时间,当时我俩正往这边开,这小子在路上就已经向主子汇报了!下一条,是语音通话,时常,俩小时。滕旭这小子,把跟我的对话向郗阳现场直播了!

哎呀我去,关键时刻看出来谁是真正的主子了!郗阳晃了晃手机,学着我的调调说:“以后没叫你来,别偷摸进我家,万一碰上我们正浓情蜜意,也不合适,是吧?”

这……

说完,小百合扔下手机,一把抱住我,我没防备,直接被他拉倒在沙发上。“我也这么想!”小百合愉快地说。

我亲亲他的脸,问:“你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案子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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