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

《落日熔金(刑侦)》

第 80 章 第七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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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映诚这个人精,到底把我算计了。

我掏出手机,解锁,点了外放,滕旭先叫了一声小少爷,郗阳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什么情感,但让说出来的话却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每晚热一杯牛奶,送裴队房间去。”

我一愣,怎么还扯到牛奶上了?滕旭愉快应是,还点点头,仿佛郗阳能看到他似的,而且,他貌似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

滕旭继续:“小少爷,老爷在呢。”

我心说姥姥在不?

肖映诚轻轻吐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只静静等着。

半晌儿,手机里终于传出一声“舅舅”,肖映诚都乐开花了!

郗阳这一声叫得其实很敷衍,语调就像读报纸上的房屋出售广告,完全没得情感,但肖映诚似乎很是满意,我甚至从他脸上看出了来自长辈的欣慰!

“你在龙城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来自长辈的关怀这就开始了。

“还好,谢谢。”郗阳淡淡道,然后对我说:“师兄,我在赶论文,一会儿再聊。”说完便挂断了,房间里顿时没了声音,我媳妇办事儿真是利索。

自从除夕那次跟肖映诚闹翻,郗阳就不再伪装乖巧顺从,但他语气中的冷意让我难过,因为他恨,所以我疼。

想起这事儿我就恨得咬牙,我答应了郗阳,暂不追究这件事,但只是暂时,他和滕旭的笔录里,一定少不了这一段。

肖映诚似乎完全不在意郗阳的冷漠,关爱晚辈心思没有在郗阳那儿得到回应,就全都转移给了我,乐呵呵地絮絮叨叨:“裴然啊,你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真的,阳阳跟着你挺好的,比找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子让我放心。”

唉,男人啊,果然一开心什么都说。肖映诚这一段出口,仿佛自己是郗阳的亲爹。说实话,郗阳他们俩眉眼神态、举止动作有时候确实像,特别是那份心机与狠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这位肖总显然没能拿到这份殊荣。

我放下手机,问:“肖总什么时候发现的?”

肖映诚扬扬下巴,目光示意我手环,说:“滕旭泡茶的时候。”

那不就是我刚拨通,肖映诚就发现了!这老狐狸。

“所以刚才的话,你是故意的?”

“你问哪句?”

我无语了,因为我确定,这句他是故意的!我只得重复:“关于郗阳母亲。”

“早晚要告诉他的。”肖映诚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举头望了会儿明月,转身看向我:“但是我没打算今天说的,尤其没打算跟你说。”

几个意思?我回看他,等着他继续。

肖映诚手指动了动,我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滕旭却立即停了音乐,还调了调空调温度,我真是服了,他怎么练出来的?

等滕旭重新站在肖映诚身后,他才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套出些什么,但我以为你的首要目标是了解案情。”

“我当然想了解,但不都被肖总避过去了。”我也不绕弯子了。“激将法能奏效,还得感谢肖总放松警惕。”

“你往我痛处戳!”

果然刚才说什么郗阳跟着我挺好的,都是一高兴就胡说八道的。

我回敬:“彼此彼此。”

我俩在这儿小学生打架,你一言我一语,滕旭在中间的位置站着,一脸平和,仿佛孔子看着两小儿辩日。

如今想来,郗阳是我和肖映诚共同的软肋,我俩怎么可能看对方顺眼?若不是年龄辈分的差距,我俩应该是一见面就互殴的关系。

末了,肖映诚扬了扬嘴角,笑容似有若无:“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啊。”我说,心里却明镜一般,这家伙至少今晚,是不会给我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当这么多年警察,我算是明白了,要指望一个有准备的人完全说实话,比裸考过专八还难。

但我心里还是留了一丝指望,那就是如果此刻,肖映诚跟我聊起他和郗阳的关系,或许能够表示,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郗阳告诉过我,肖映诚对于家庭的看重几乎达到了变态的程度,所谓“家宴”甚至不能让最亲近的手下上桌,如果他肯对我谈起家庭事务,说明他愿意接纳我作为郗阳的家人。

然而,他没有,他跟我聊案子,并且用一种老大教育小弟的语气。“你们刑警分析案子,无非那几点:财、色、名、利,好像所有犯罪都与之有关,难免狭隘。”这几句话说得,我给他加上个“专家表示”,都能上新闻了。“每个人都可能犯罪,即便这四样都占全了,就像古代君王也可能犯罪一样。”然后他问我:“如果你是王,你最想要什么权力?”

“生杀。”我不假思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爽。但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肖映诚摇头:“不,等你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会不会这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到不了那个位置。倒是肖映诚一句话出口,搞得好像他就身处高位似的。我问他:“那要什么?”

他装似随意地吐出两个字:“自由。”

肖映诚站在落地窗前,月亮就挂在他身后,仿佛天幕之前的球性生物,不掩饰、不逃避,定定地看着我。我突然想起一个名字——肖映月。

自由?恋爱自由?我试图故技重施,以毫不在意的态度骗他的答案。于是我摆弄着杯子,说:“有钱人的烦恼我不懂。”

肖映诚噎我:“裴总财力雄厚。”

“我爸的是我爸的,我是我。”从十八岁那年冬天开始,我就不再接受家里的经济资助了。这事儿我从前感觉挺骄傲的,可自从跟郗阳在一起,我发现自己的“老破小”连装个浴缸都费劲,说实话,有好几次我都后悔自己当初的倔强,只是碍于面子,没法跟我爹说。

肖映诚耸耸肩:“恕我直言,老爷子千古以后都是你的。”

还真是直!这人会不会说话?成,来吧!我回敬道:“你死以后钱都是我媳妇的!”气死你!

谁知肖映诚一点儿恼的意思都没有,反倒坦然地点点头,说:“当然,本来就都是阳阳的。”

我擦?是我不懂了。

既然郗阳真的是肖映月的孩子,是肖家财产的合法继承人,又为什么会被注射药物洗脑?当年的惨案到底是什么引起的?而肖映诚拥有郗阳舅舅的身份,是肖家的实际掌权人,为什么跟郗阳没有血缘关系?

郗阳是“换魂案”的第一个受害人,那么厘清这些关系,便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我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肖映诚开口,他却突然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还要跟阳阳聊天吧,早点让他休息,他身体不好,不适合熬夜。”

你还知道他身体不好?你都做了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却深知争辩毫无意义,也只能寄希望于明天,还好我看肖映诚并没有闪现一次就打包走人的意思。

我并不拖沓,起身道别,就往门口走,快到玄关处,滕旭上前,说:“少——裴少,明天我给您做司机,带您去看看古城风景。”

我蹙眉,回头看肖映诚。这人怎么这么装逼,有话不能自己说吗?滕旭是你家猫头鹰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盯毛了,肖映诚终于说话了:“你不是来找杜娜吗?都已经安排好了。”

话到耳边,我心一沉。

肖映诚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我们这次的行动,他知道多少内情?

“担心我算计你?”肖映诚问得坦然。

我摇头:“既来之,则安之。”担心有个屁用?“你刚刚不是说,我有我的途径,你有你的方式,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方式。”

肖映诚似乎有些惊讶,但他情绪的变化总是转瞬即逝,商场浮沉给了当年那个少年一张扑克脸,我已看不到那个打开车门叫我注意安全的大哥哥。

我迈出屋门的一瞬间,肖映诚突然问:“你相信我跟你是一路的吗?”

一路的?怎么说呢?我又是哪条路上的?郗阳呢?我不知道。我说:“世间多歧路,就看你在哪条道上溜达。晚安。”

从肖映诚房里出来,我简直精疲力尽。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别扭?但他跟滕旭这对主仆一坐一立,气场就足以让人坐立难安,要是我刚毕业就遇上这两位,估计别说套对方话,得全程懵逼。

我先去了洪亮房间,他正跟黄泽视频聊天,我俩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都没啥大事儿。我对着镜头,跟黄泽打了个招呼:“大黄,三妹不用查了,明天我们见面。”

洪亮和黄泽同时一愣,问:“什么情况?”真的,他俩表情都一样的。

“肖映诚安排。”我简短回答,抬手看了下时间,洪亮马上说:“我刚给政委和冯队都汇报过了。”

“好,我这边没什么紧急情况,你俩聊着,明早再说。”我刚要出去,突然八卦兴起,问黄泽:“你俩好了?”

黄泽点点头,洪亮嘿嘿地笑:“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他倒是豁达了。

我点评:“伴侣之间,也很少有一直和谐的,正常。”毕竟像郗阳我俩这种每次都很合拍的是可遇不可求呢!我这儿正心里美呢,就发现他俩脸色都不太对。等一下,理解错了?“你俩到底因为啥吵架?”

黄泽先开了口:“我想在家煮螺蛳粉。”

我:“啥?因为洪亮不吃螺蛳粉?”

洪亮点点头,接着说:“晚上我又抱了个榴莲回家……”

我:“所以黄泽不吃榴莲?”

俩人一起点头,同时问我:“然哥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我默默地跪了,你俩一个螺蛳粉一个榴莲,半斤对八两好吗?再说俩吃货有啥不能说的,洪亮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是……麻蛋幸亏刚才没把后边儿那句突突出去。

我总结道:“所以说很少有一直和谐的特别是饮食方面。早点休息吧明早见!”我一口气儿说完,忙不迭关上了门。太他妈尴尬了!

小百合我来啦!我回了房间,蹬掉鞋子,特意甩得东一只西一只。

在家的时候我是不会这么做的,这都归功于郗阳那个小混蛋,他知道我怕鬼,昨天晚上非要给我讲“住宾馆注意事项”,说什么鞋子不能放得太整齐,否则就会那啥那啥。到底是哪啥,我压根儿没敢听,但到底还是照做了,即使我怀疑那只是他给脏乱差找的借口。

我拨通视频的时候,郗阳正在洗澡,沐浴液还没冲干净,头发也湿漉漉的。虽然只拍到了脖子以上,但想到他没穿衣服,我就心痒痒得想钻到手机里去!

“他又跟你说什么了?”郗阳问。

“没什么实质的。”我三两句叙述了和肖映诚后半部分的对话,然后说:“明天滕旭会带我去古镇,跟三妹见面。”

“郦城局的人跟着吗?”

“我不打算告诉他们,不保险。”

郗阳点点头。“师兄多加小心。”

“好的。”放心吧媳妇!在家乖乖等我哦!

郗阳冲完水,拿毛巾擦头发,我叮嘱他穿好睡衣,镜头里郗阳的脸就微微泛红。这小家伙想什么呢?我怕他着凉!

可是,他刚刚从肖映诚那儿确定了身世,怎么一点儿情绪波动也没有?是怕我担心吗?

我考虑要不要试探两句,郗阳就开了口:“师兄,我想你。”

他一句话,我心都化了!宝贝儿,你要天上的月亮吗?我现在就去摘!不过我很快回过神儿来,发现小百合眼睛里有晶亮闪过。

“郗阳,我不该用这种办法让你知道……”

他摇头,眼泪就掉下来,却什么都不说。我跟着他沉默,好想现在回去抱抱他,可我又能做什么?这世上压根儿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我又如何去理解他追寻身世这么多年的经历和情感?

郗阳抬起头的时候,眼角还有泪痕,却在对我笑,我心就像针扎一样疼,只能我努力回应他微笑,说:“好歹找到了。”沉默片刻,我发觉他发梢还在滴水:“去吹头发吧,早点休息。”

“恩。”郗阳点头,抬手抹了把脸:“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好多事情。”

“好。小主操劳了,等我回去,好好服侍您。

郗阳终于笑了,发自肺腑那种,这小色魔。

我问:“我也洗漱了,要挂断吗?”

“不。”郗阳摇头:“开着。”

我笑:“我要洗澡了。”

小百合一听,眼睛变得亮亮的,跟刚才的光亮完全不同。

“哈你这个小混蛋!”我对着视频做了个捏他鼻子的动作,郗阳吐舌头。“行了,我把手机放洗手台,可以吧?”

“可以可以。”他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真受不了他,怎么会这么可爱?

进浴室之后郗阳才发现,浴帘一拉他啥都看不到,于是开始抗议,说我忽悠他,东北话用得贼溜。我说:“你快吹头发了,我洗完澡再说。”郗阳勉强点点头。

等我洗漱完出来,再拿起手机,发现小家伙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我们之前抓的毛绒玩具。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像乖巧的猫。

他会梦到他母亲吗?他们会说什么?

他会梦到我吗?梦里的我,敢不敢对他说那句……“我爱你。”我对着镜头说:“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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