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客堂。

娄昭君款款的坐在高欢为她特别打造的沙发上，面色平静的听着娄黑子的禀报。忽然感觉有些疲累，便打断娄黑子的话说:“琐碎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你自己掌握即可。家里的账目，回头给我看看总账就行。你把这两个月姑爷那边总的支出收入，以及支出项目和收入来源说说吧。”说完，轻轻的揉揉太阳穴，一副很是慵懒的神态。

娄黑子弓着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打开，态度极其恭顺的说:“小姐，从九月下旬姑爷首次插手家里的事务开始，截止昨天，从家里的账上支出现钱，换算成银子，共计四万八千五百五十两。如果算上老家主的私下支持，总支出是八万零一百两银子。主要支出分三大块。一是雇佣匠人、杂工。二是采买原料。三是兴建各种设施。”

“……从十月中旬开始，姑爷制作的那些物品有了第一笔收益至今，毛利大概是八万两出头。把姑爷支出的部分与毛利核抵，账上现在的余额是三十万四千八百两现银。”

听说账上多出三十万两现银，娄昭君大吃一惊道:“收支核抵之后，账面上应该是平的，怎么多出三十多万两？”

娄黑子笑笑说:“小姐，没错，确实是多出三十多万两。这笔钱不是盈利，是姑爷他们贸易商行的股本。当初参与商行的股东共十二家，总股本是二百二十万贯，核银二百二十万两。姑爷以秘方入股，占股五成，不出现钱。鲜于修礼、呼延狼和大姑姊三家的本钱都是由姑爷代替出资，共计三十万贯。这笔钱是从咱家账上借的。司马子如、可朱浑元、厍狄盛、刘贵、侯景、蔡俊、韩轨，以及二姑爷窦泰的股本，每家十万贯，共计八十万贯。加毛利回收八万贯，合计八十八万贯。股本集齐之后，商行把姑爷前期从家里账上的支出和那三家所借的三十万贯都还上了。眼下各种支出约二十万贯，账上资本余额约三十万贯。兑银叁拾万两。”

“……实际上，姑爷干了那么多事，除了最初从咱家账上支出近五万两之外，后期并未真正动用多少现银。让娄三经手的粮食事宜，第一次用了现钱，之后都是那肥皂、精盐、白酒兑换的。如果把这笔钱核成现钱，商行的账上是没有钱的。”

娄昭君被娄黑子绕的有些糊涂，狐疑的问:“你想说什么，我有些不太明白。”

娄黑子嘴角撩了撩说:“老奴的意思是，如果把肥皂换粮食的交易算城是商行的业务，在现有的基础上，将成本说成是现在的三倍，那叁拾万两白银就是咱家的了。”

“那不是夫君说的商行的流动资金吗？”

“是流动资金没错。可前期的投入都是咱家的本金和姑爷的秘方换来的。其他十一家只是见利后加入的。还有三家一分钱没出。也就是说，没有他们参与，咱家自己就能撑起这个贸易商行。事实是，截止到现在，总支出的八万多两白银已经差不多回本了。接下来都是利。其他人这会儿加入，摆明就是分利来的。这不公平。”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你说，夫君他不知道这个结果吗？”

“姑爷当然知道。只是姑爷为人太古板实在。”

“以你一年多没明没夜对夫君的监视考察，你认为夫君是那种榆木脑袋的人吗？”

娄黑子被噎着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娄昭君接着说:“参股的十二家，有八家派出账房参与。你若私吞叁拾万两银子，人家会由着你吗？另一方面说，没有各家的参与，运输、分销、储存、看护、铺面这些陪属，咱家就要自己建立。这些不算钱吗？还有，如果把这些新鲜的物品投放市面，没有其他几家势力的暗中保护，仅仅买通各方关系，需要花多少钱打通关节？你是不是想说，有平城娄家做靠山，万事好办？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从开始夫君就没指望娄家插手，也不希望娄家插手。老实说，你的这些想法，仅只是你个人想法，还是娄家的意思？”

娄黑子脑门上的汗水下来了，这可是大冬天啊！

娄昭君脸色阴沉，继续说:“是不是以为夫君不知道你的身份？哼哼！他是不愿意戳穿，给我留着面子。打今天起，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干你该干的，管你该管的。”

娄黑子说:“老奴并无恶意，只是小姐担心。”

娄昭君说:“正是知道你并无恶意，本小姐才留你至此。当初祖父给我留下的资财到底有多少？”

娄黑子说:“娄伯交到老奴手上的账册，共计一个马场，二百零五匹马。四千多只羊，五十峰骆驼。一个庄子，五十顷桑田。一百一十个奴仆。珠宝、玉器、黄金、白银加起来值银一百万两。铜钱不多，二十万贯。再就是您现在居住的这处院子。镇里还有一处小院。其他家具皮货之类没有算在内。”

娄昭君心里大致算了算，邹起眉头说:“这么多资财，足够家里过几十年安稳日子了。没有必要，不可惦记姑爷他们商行的资财。按照分红，咱家占一半利，可以了。日子还长着呢。小眼八呲吃独食，会遭报应的。”

娄黑子悄悄擦了擦冷汗说:“老奴记下了。”

娄昭君说:“你最好记清楚了。再敢生出龌龊之心，管家这营生就别干了。”

娄黑子说:“老奴有罪，请小姐责罚。”

娄昭君见娄黑子真心悔过，便揭过此事。忽然想起今天叫娄黑子过来的目的，就问:“以你的观察，夫君他秘密在马场收罗了一千四百多孤儿，究竟意欲何为？”

娄黑子嘴唇动了动，没敢吱声。

娄昭君冷声道:“让你说你就说。”

娄黑子这才大着胆子分析道:“据老奴所知，姑爷收罗的那些孤儿，是准备建立一支私军。目的是什么，老奴不敢妄加猜度。”

娄昭君想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另外一件事:“依你看，夫君自打受伤转醒后，有什么变化？”

娄黑子想了想说:“依老奴看，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变化。一是人开朗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阴一阵、阳一阵。对前后院子的奴仆，亲善的老奴都看不下去了。但私下里，仆人们反应极好。二是姑爷好像突然开了什么窍，三天两头就能琢磨出一个新奇玩意儿。这一点不止老奴感觉奇怪，前后院子的奴仆们都说，姑爷好像被神仙附体了。据匠人们反应，自姑爷受伤醒过来后，好像就没有姑爷不懂得东西。天上、地下，织布、硝皮，铁匠木工泥瓦活，拿起哪样都不生疏，还能说出道理。庄子里的那些新鲜物事，都是经过姑爷指点、谋算才完成的，而且很是出活。第三点就是，姑爷在马场训练的那些孤儿，让老奴心里一直不踏实。这不像是姑爷原先的性子。还有一点，有一批粮食是秘密运到五原那边的。用途不详。”

娄昭君若有所思的问:“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是不是都向平城那边通告了？”

娄黑子尴尬的说:“小姐，这是家主的意思。留老奴在这里，一是护佑小姐周全。二是考察姑爷品行。”

娄昭君脸色冷了下来，说:“若是夫君品行不端，准备怎么办？”

娄黑子咬咬牙说:“家主的意思，若是姑爷对小姐不好，老奴只能……”

“杀了他？”

“是的，这是家主的命令，老奴不敢违背。”

“现在呢？”

“现在……现在是家主改了主意，命令老奴全力帮助姑爷。”

“你认为，夫君现在需要娄家的帮助吗？”

“需要！”

“为什么？”

“因为姑爷羽翼尚未丰满。而且……姑爷做的那些事，很可能招来杀身大祸。”

“你手上有多少密谍？”

“这个……请小姐赎罪，老奴不能说。老奴不仅要保护三小姐，还有二小姐以及五原的大小姐。密谍是家主手里的眼线和钢刀，不能假手任何人。老奴若是擅作主张，家主会不高兴的。”

娄昭君略显失望的说:“算了，就当我没说。”

娄黑子说:“感谢小姐体谅。”

娄昭君说:“迅速查明秘密送往五原那批粮食的去向。派人监视商行的所有股东，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另外，马场周围十里之内不许有任何外人。如果有老住户，给点钱打发走。实在不行就买下来。庄子里再多加派一些人手，不能让任何人接近那里，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防止内外勾结，泄漏秘方。更防止其他商家使坏。那可是姑爷的心血，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记住，马场和庄子是重中之重。娄管家，不管你听谁的命令，只要敢坏了姑爷的计划，本小姐一定亲手杀了你。”

娄黑子心里一怔，查看娄昭君的脸色，看上去绝不是空口恫吓。若真是违逆了这位的意思，恐怕家主也保不了自己的命。于是坚决的说道:“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