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号

《国号》

第38章 草原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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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朔镇往东北方向三十里外至蠕蠕边境接壤,镇军府有一个二十万匹军马的马场设在这里,负责管理这里的正是高欢的好友厍狄盛。

从少年营回来后的第三天,高欢领着呼延狼来这个军马场找厍狄盛了解那个“釜底抽薪”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这件事他原本打算让可朱浑元去做的,还没来得及说,却意外的从厍狄盛口里得到一个梦寐以求的消息。

那日,高欢从老和尚那里出来回家的路上,与急匆匆骑马赶着去军马场的厍狄盛相遇。高欢说:“安盛,你这心急火燎的干嘛去?”

厍狄盛说军马场的草料被蠕蠕人抢了,还打死打伤六个马场镇民,他正准备纠集人马去报仇。

高欢有些不明白,蠕蠕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深入军马场抢劫草料,还打死镇民?

听高欢一头雾水,厍狄盛就把近段时间发生在马场周边的事简单说了几句。

原来,早在九月份的时候,马场北部八十里外就发现五六个小部落,约一百多蠕蠕人赶着牛羊南迁过来。起初,边境两面相安无事,各放各的牧,谁也不惦记谁。偶尔双方的牛羊越界,互相都能主动送还。过了半个月,又增加了五六个小部落的蠕蠕人,双方的矛盾就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据牧马人反应,蠕蠕人不仅和马场镇民偶有龃龉,还隔三差五的发生内讧。打了几次,伤了人,也损失了不少牛羊,但总算安定下来了。可过了十来天,迁来一个势力比较大的部落,总数达三百多落,近二千多人,马牛羊骆驼不少于十万头,那片草场一下子就饱和了。

草场挤不下,有几个小部落趁乱连夜迁走了,剩下的被大部落吞并了。

有这么大一股势力驻扎在离军马场不足百里之地,很是危险。马场的镇民现在不足两千人,看护二十万匹军马,一不小心就会被蠕蠕人掠了去。起初我很担心,给叔孙司马禀报过几次。可那位爷现在朝事不管,说了等于白说。

过了一阵子,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得知蠕蠕新可汗阿那瑰战败,逃往洛阳寻求朝廷庇护了。马场北边相继迁来的蠕蠕人,都是拥护阿那瑰的部落,躲到边境的目的,是随时准备南下进入大魏避难的。知道这个结果,我便不再担心。

因为是临时避难迁徙,蠕蠕人没有准备过冬的草料。最后一茬干草吃完,草原已经容不下那么多牲畜了,刚入冬就有不少牛羊死去。为了能熬过这个冬天,大部落的首领下令把吞并的几个小部落的牛羊全宰了,因此,双方起了冲突。有人连夜出逃,偷偷进入马场。咱们的人出于善意收留了这些人。结果,蠕蠕那边以此为由,半夜冲过来抢了一万多斛粮秣草料,还打死打伤咱们五六人。

听完厍狄盛的简单叙述,高欢灵机一动,发现一个削弱阿那瑰实力的难得机遇。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琢磨,釜底抽薪计划从哪方面下手最为妥当,既不引人注意,又不留下祸患。如果自己私自组织人马深入大漠,将逃散的蠕蠕人像赶羊群一样赶到漠南来,麻烦之处在于:一、自己一介函使收罗蠕蠕人进入大魏,意欲何为。二、被迫而来的蠕蠕人一定会誓死反抗,不但达不到釜底抽薪的目的,还会引火烧身。待阿那瑰北归之后,很可能形成里勾外联的局面。自己辛苦半天,最终变成引狼入室的结果,那就可悲了。

现在这个机会正好。一是阿那瑰尚在洛阳避难,离返回北地还有一段时间。他的这些拥护者并不知道他的下落,群龙无首,朝不保夕,前途一片黑暗,团结意志绝对不够坚定。二、躲在边境地带随时准备南逃,储备一定不足。加之草场容积率有限,入冬以后必然出现狼多肉少的局面,内部矛盾定然激烈,稍加利用,就可以将之分化瓦解。

接下来采取三步走。第一步、许诺那些逃过来的蠕蠕人:一是成为身份合法的大魏人。二是赔偿他们原先财产的两倍,以后可以在大魏境内放牧,并由怀朔镇兵保护他们的安全。三是过冬的粮草由马场负责无偿提供。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们返回去,策反被吞并的几个小部落,配合马场的两千镇民反杀过去,里应外合,抢了那些欺负他们的蠕蠕人的所有牲畜,烧了他们的粮草。第二步、分三个地点安置投奔过来的蠕蠕人。一是厍狄盛管理的马场。二是司马子如在云中的私人马场。三是可朱浑元的部落。第三步、将贾智运来的粮秣,分一部分出来供这部分蠕蠕人使用,先稳住他们的心。接下来,派出更多的蠕蠕人返回大漠,以高价收买牧人的方式,引诱更多的蠕蠕人来怀朔镇生活。父母孩子比较完整的家庭优先,单独的青壮不要。家庭是稳住一个男人最好的锚定,无论干什么,总要先想想老婆孩子。如此一来,等阿那瑰回到草原,留给他的除了单身汉,就是一望无际且荒无人烟的大草原。

就这么干,出了问题再说。

和厍狄盛短暂的商定之后,高欢打发娄三按计划分送粮草。厍狄盛则返回军马场执行“釜底抽薪计划”。

……

从怀朔镇到军马场,走出三十里后,就是方圆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大片草场,大雪过后,海海漫漫,只有一片白茫茫。这样的雪原,滑雪板不好使,雪橇才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两人一早就出发了。双马驾驭的雪橇是高欢拿一个牛车的车架让木匠临时改装的,上面铺着三层厚毛毡。他两人穿的同样厚实,脚上是高腰羊毛靴,身上裹着熊皮大氅。特别抗风的旱獭皮帽子上的细绒毛,被风吹出一个个的小毛窝,预示这天气看似阳光明媚,实则寒冷无比。

这时代的马还没有马掌,高欢是怀朔镇第一个给马穿鞋的北魏人。已经冻结实的雪原上,高欢躺在改装雪橇上,嘴里叼着一颗干草,仰望湛蓝的天空,想着遥远的心思。

呼延狼坐在车辕负责驾驭,人马呼出的呵气瞬间就被寒冷凝成霜雪随风飘去。然后,就听见呼延狼哼哼唧唧的唱起了忧伤的歌,声音由弱到强,由强转弱,一遍一遍,撩拨着人的心房。

“秋凉了,草黄了,雁南飞,冬天要来了。

火旺了,肉熟了,鸟归巢,阿母回来了。

日出了,又落了,阿母流泪了,阿爸走远了。

草青了,河开了,阿母流泪了,阿爸回来了。”

歌声过后好一阵子,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思,各自品味着内心的忧伤。只有马儿的喘息和雪橇磨擦雪地的嘶嘶声在静谧的雪原上短暂的传播。空旷的雪原,起起伏伏,像极了老年妇人干瘪的胸部,虽然没什么隆起感,但总算是个视觉障碍。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说明人烟就在不远处,接着是十几条狗接连二三的狂吠。

拐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将近二百多个白色穹庐像孩子堆起的雪堆,星星点点的布满一块盆地。中间是一个特大号的毡帐,围着它两米距离之外是六个中型圆顶毡帐(圆顶的就是后世的蒙古包,尖顶的是后世鄂伦春人的毡帐样式)。然后是一圈一圈的往外扩散的布局,大部分毡帐的顶部冒着白烟。看看正午的阳光,此刻正值午餐之时。

高欢跳下雪橇,顺便活动活动僵硬的腿脚。呼延狼也把缰绳收回与马并行,担心狗群过来惊了马。

放眼望去,出现在高欢视野里的,除了被寒风直接吹走的青白色炊烟,还有二十多条各种毛色的大狗小狗。狗的后面,是一男一女两人。女的花枝招展,难得是大罗圈腿,二人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马拉雪橇。终于看清楚是高欢和呼延狼的身影,厍狄盛挥挥手,并呵斥狗儿不许伤人。

“哎吆,贺六浑兄弟,阿狼兄弟,是草原的风把你两吹来的吗?”斛律苜蓿一口打着嘟噜的敕勒语顺风而来。

高欢紧走几步,抱拳拱手道:“我美丽善良的斛律苜蓿嫂子,是你毡帐里手把肉的香味撒满草原,引导着贺六浑来到这里。”

“大雪阻挡不了友谊的脚步,是尊贵的贺六浑兄弟给嫂子的毡帐带来吉祥如意。”开朗的斛律苜蓿,用灿烂的笑容和热情的语言迎接高欢和呼延狼的到来。

高欢边走边说:“来之前昭君说了,一定要我代替她给嫂子敬上一杯最新出产的美酒。雪橇上拉来的四坛酒是她亲自给嫂子挑选的,一会儿请我美丽的斛律苜蓿嫂子品尝品尝。”

“哎吆,怎么好意思,总是让昭君妹妹破费。”斛律苜蓿不好意思的说。

“孝敬嫂子的礼物,怎么能叫破费呢,是昭君的一片心意!”

“还是贺六浑兄弟会说话,嫂子收下这份心意了。”

呼延狼手按左胸插话说:“苜蓿嫂子,多日不见,您越来越慈祥了。”

斛律苜蓿笑盈盈的说:“阿狼兄弟的小嘴儿也越来越甜了,跟你欢哥学的吧?”

呼延狼恬不知耻的说:“天生的、天生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厍狄盛拍了呼延狼一巴掌说:“跟着阿欢,本事没学多少,贫嘴的功夫倒是没少学。快快进账吧,你嫂子亲自煮的手把肉就要出锅了。你不是馋这口嘛,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天让你吃个够。”

“你安盛哥天天念叨说,没有贺六浑和阿狼的日子,烧酒喝着也不香。听说你俩这几天要过来,一连三天让我亲自煮肉。若是再不来,家里的羊都要被他吃光了。”斛律苜蓿揭了厍狄盛的老底。

“瞎说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午餐!”厍狄盛老脸一红,赶紧制止妻子往下说。

“安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想念你们啊!这几天一直忙,今天才脱开身。”高欢说。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毡帐,一口特大号的火盆用三根铁链子吊在半空,里面的木材正烧的旺盛,毡帐里温暖如春。两名侍女恭顺且安静的忙着手里的营生,见高欢他们进来,跪地行礼,然后继续各忙各的。

脱去皮衣,盘腿坐下,侍女过来给客人面前的木碗里斟满热乎乎的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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