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紧了紧大衣，一骑疾驰在不甚平坦的道路上。

他的身后大约二十里是运粮的队伍，他会在离开二十里后返回。

曾经的白马统帅定下的政策，当战时，百姓留一旬之粮，各县留十五日，其余运至前线，每一旬再送往地方。这政策不能说好，毕竟运粮的队伍也需要护送，来回运输费时费力，但却也是无奈之举，三万白马十万步骑容不得兵粮有失。

再者，就算胡人绕过长城和白马，也劫掠不到多少粮食。

最初这只是少有的情况，但天气越发冷冽，北方生存条件日益恶劣，加上梁庭的腐朽，这种制度几乎成了常态。

侦骑是运粮时的保护手段之一，粮队大约会有一队的军队以及五到十骑白马，白马会每十里派出一骑前进二十里探路，回归后随队伍再行，如此循环，可以减少粮食被潜进截的风险。

还是那句话，边境太大，长城太短，雁归，代郡，上谷，渔阳四郡能够笼在长城背后，其他地方不能，若有心绕路，总能不惊动白马。而大梁如今的境况，不论幽燕行省，还是雍凉行省都堪称糜烂，二年镇北关五千守军被八百匈奴攻破，郡守望风而降，匈奴掠八百里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极北行省其实很幸运，有白马义从，有公孙家。

李岩踏着的是最后一段路，他再走三里不到便是剧阳，那城墙都隐约可望见了。越发接近，他也是越发喜悦——那里是他的家，他的父母，妻女都在县城。

只是再近些，却依然没有人气，这时虽冷，总该有人要讨生活，进城卖些杂货，买买物资，但没有。

有了血气。

城墙是红的，城内也是红的，发黑的紫红，是血红。

还可见篝火余烬，旁是被啃食过的，煮熟的，人的骨骸。白马，白骨，赤血，赤雪。

下雪了，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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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雄很烦躁，很无奈，这情绪从他接手白马后很少消失，只是时而淡些。

剧阳县被屠，绕到身后的至少是千人，可派出一营绝对是找不到对方的，而大规模地分派斥候基本会被直接吞掉，连消息都很难传回。义从也群情激奋，恨不得直接杀出御北关去。

义从有两万来自雁归，剧阳则是雁归十四县之一，极北行省六十州中最北的县之一，毫无疑问，剧阳是义从的家。

它还是公孙家的祖地。

现在，家没了。

还他娘找不到仇家！

这就是何以仇胡，直恨不得食肉寝皮。公孙雄也恨，但他早已不是个少年，不是一个小卒。公孙伯硅，要顾全大局。

凝在广武上头的黑云终于降下了雪，落在御北关，广武城，以及周边的农田，村庄，欲要改天换地，像它淹没剧阳的血。

公孙雄抬头看着八月的雪，又转头北顾，最后终又面南，肉食者所在的南面，好像是极暖的吧？

暮雪落在八月的御北关，冰冷肃杀。

白马打着响鼻，看着八月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