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炆擦了擦眼睛边上的汗，看着面前已经垦得差不多的田长出一口气。九月末了，从他到冀鲁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最开始只有去官府规定的地方干活儿才有饭吃，后来他因为认字才勉强在城里找到一份工。

再后来，老爷们给划出了一大块地，谁开垦了就是谁的。虽然都是劣地，有块自己的田地也总是好的。他今年三十九岁，要是能活到干不动了，还能干十好几年，到时候铄儿就长大了，他个老头子说不定还能享两年福。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这是所以从极北活下来的人的共识，他们要在这里继续生活，并且一直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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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行省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李岩依然带队行进在这快文明逐渐被野蛮吞没的土地上。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队率，而是曲军侯。

原因是原本的军侯战死了。

他的队伍中尚有三百人左右，他们都在这茫茫风雪中穿行战斗了两个月，筋疲力尽。

统帅已经死了，将军们大多不知所踪，或许也是死了，但白马还在。他们在这里寻找剩下的，仍然活着的百姓，同时杀死一切能看到的匈奴人。

统帅在最后杀死了匈奴的单于，而匈奴的内斗很显然给予了白马义从机会，他们聚在一起绞杀敌人弱势兵力，在敌人眼皮底下横冲直撞，长达两个月。

或许并不只有李岩这一支队伍，毕竟白马义从在最后分散护送百姓前往冀鲁时，还有六千余人，这样的力量或许不能击败十几万匈奴兵，但是足够从他们身上狠狠撕下来几块肉。

鲜卑人也来到了这块被夺取的土地上，他们与匈奴人战斗，争抢极北行省还存在着的一切粮食和财富，在这个过程后，他们也必然南望。谁也不能保证中原能胜利，毕竟他们已经败了，于是丢失了关中北部和整个极北行省，恐怕有数十万人丧命。

所以只能期望他们，两虎相斗，一死一伤。即使希望渺茫，但这也是可能的不是吗，否则他们早就进军冀鲁了。

这些白马义从停了下来，各自掏出了干粮——这些都是从敌人手上抢得，或者从已经无人的村镇拿走的——很显然，食物是不够的。没有人再给他们送来军粮，他们一切都需要靠自己，除非他们往南去，关中，冀鲁，幽燕，任何一个接壤胡人的行省都不可能拒绝这样一支骑兵。

但他们终究没有，也没有任何一个义从去问。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因为他们是白马义从，但白马义从最后没有守好自己的家。

所以他们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暴徒，要用出最后的气力去狠狠捶打他们。

统帅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公孙家没有食言，他最后的血脉死在了御北关上，极北行省是在公孙雄殒命后才沦陷的。

那白马义从也应该做好他们所要做的，白马未灭，不使胡人南下牧马。

他们最终会埋葬在这块土地上，一如先前任何一个义从。

因为他们是白马义从。

苍天可证，白马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