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迟来的英雄卫懿公

齐国的强大惹怒了另一股游牧民族势力，北狄。北狄实力胜过北戎，控弦数万，兵马众多。看着北戎被齐国灭国，北狄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北狄和北戎不同，北戎势力范围与齐国搭界，北狄跟齐国隔着十万八千里。直接找齐国的麻烦不太可能，而且北狄国君瞍瞒害怕齐国，一万多北戎兵全让齐军杀光了，战斗力之恐怖可想而知。

瞍瞒决定欺负齐国的小弟。公元前660年两万多北狄骑兵突然袭击邢国，邢国的城池一天内被攻陷了大半。

在此介绍下北狄，《多桑蒙古史》和《蒙古源流》两本书都有关于北狄的记载，确切地说凡是叙述蒙古民族历史之经典著作，皆以“北狄”为蒙古民族之始。北狄的历史就是血腥征战的历史。《中国史纲》云：“以戎与狄最富有历史活力，在春秋时把黄河中游一带闹得天翻地覆。”他们的战绩是胜利、胜利、再胜利。

瞍瞒得到消息，齐国正联络各国准备救援。瞍瞒一挥手，快走！有部将问瞍瞒：“齐军不是还没来吗？”瞍瞒大怒：“来了我们就跑不了了。”

瞍瞒熟知齐军如何干掉北戎，对齐军的行军速度心有余悸。

北狄两万大军撤退的时候路过卫国，瞍瞒贪心又上来了。嘿嘿！这个国家是我们的了。

作为一个千乘之国，卫国并非没有招架之力，可是现在的卫国不同往日，正处于一个养鹤时代。

在此，我们上文中提到过的愣头青小赤再次出场。小赤即卫懿公，这哥们特别喜欢仙鹤。未即位之前，他害怕父亲责骂，行为有所收敛。等卫惠公挂掉，小赤便开始疯狂地养鹤。不管哪国人，只要能献上仙鹤，小赤重重有赏。时间长了，宫廷里的仙鹤多得快养不下了，就算是上个厕所也不得安宁，冷不丁就会有一只仙鹤从头顶飞过。

随着对仙鹤的喜爱日益加深，小赤办事越来越不着调了。所有的仙鹤都有官衔，长得好的是大夫，长得不好的是士。这脑残还真给仙鹤发薪水，包括养鹤的人也是酬劳多多。一时间卫国百姓都感叹做人不如做鸟。

这天卫国的将领接到通知，以后出行不必陪着大王了。车马全让出来，将领们很奇怪：“让给谁啊？”

“鹤大将军！大王亲封的。”

众将快崩溃了，实在是太伤自尊，那帮鸟将军能给你打仗啊？

小赤的封赏很及时，仙鹤将军上任不久，两万北狄人马蜂拥而至。

消息报到小赤那，他正带着仙鹤在田野里闲逛，一听消息很是惊慌：“什么？北狄人杀过来了？快回城召集人马！”小赤一改往日闲庭信步的姿态，被狼撵了一般蹭蹭蹭跑回都城。

都城早已人心惶惶，小赤下令火速征兵。卫国的军事体制和齐国不同，老百姓平时各忙各的，只保留部分常规部队。战争的时候短期内征集，相当于全民皆兵。卫国近十年没打过仗，让一帮干活的农民拿起武器，战斗素质可想而知。

更倒霉的事发生了，征兵办主任报告小赤，一天之内没征够五个兵。

“把逃兵役的给我抓起来。”小赤眼睛都红了，国难当头，百姓不保家卫国，撂挑子跑路这在卫国尚属第一次。

很快就抓来一百来号，小赤亲自审讯，他想知道原因。

“给我理由。”

“您有仙鹤抗敌，用得着我们吗？”

“仙鹤？仙鹤能打仗吗?”

“不能打仗？您还知道它们不能打仗啊？那为什么把它们当宝贝养着，对我们却收重税？我们就是不服！”

小赤的脸越来越沉，泛着黑气。被抓的人开始担心，这王八蛋要对我们下毒手了。

“所有的鹤立刻放了，我得听老百姓的。”这就是动物爱好者小赤，脑子一会进水一会清醒。

这个命令作用重大，毕竟老百姓还是爱自己祖国，大家重新拿起了武器。

这时石祁子提出了关系卫国命运的建议：“我们还是向齐国求救吧。”

小赤想了想说：“上次被齐国打败后，好几年没跟他们联系，他们怎么会来呢？不如我们和狄人决一死战！”

没办法，又脑瘫了。

很快，小赤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我要御驾亲征。”

下属们一下被吓蒙了。

“大王，敌军实力强大，去了凶多吉少，您可想好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安定人心。”

平心而论，中国的国君有小赤这种胆量的确实少见，敌我悬殊啊。多少年后的宋真宗硬着头皮御驾亲征，教科书上还把他吹捧成“赵大胆”。

下一步就是任命元帅了，小赤决定让渠孔为帅。事后看来，真的是英雄惜英雄，笨蛋惜笨蛋。一切准备就绪后，这支新兵蛋子组成的集团军向前线进发了。

刚一上路，厌战情绪就开始蔓延，士兵里流传着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词是：“狄锋利兮不可撄，欲战兮九死而一生。”

战争有一半是拼士气，可以想象一天到晚唱这首歌，到了战场全变成耗子胆了。小赤听了这歌很痛苦，暗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渠孔得知此事大怒，吩咐下去：“谁再唱这首歌，力斩不饶！”

歌是不唱了，人们逃跑的心更强烈了，这种新兵根本受不了强压。

很快，卫狄两军相遇了。渠孔亲自上阵指挥，等真看到狄军，渠孔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狄军队形散乱，士兵懒懒散散，明显被动挨打的阵势。渠孔道：“狄人不过如此，这回我们赢定了。”

卫军一拥而上，大有一口吞掉狄军之势。狄军大败，卫军猛追不舍。渠孔一点都没想为什么战斗会进行得这么顺利。若是管仲在场，必会告诉他，快逃命吧，那是诱敌之计。

一千多狄人的诱敌部队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卫军像一头傻乎乎的小鹿闯入了狼群。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哨声响起，所有逃跑的狄人突然停下来，回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卫军战士，新兵们一下子懵了，这是什么意思，那分明是同情的眼神。

马蹄攒动，大地在震动，两万游牧铁骑的集团冲锋开始了。这些马背上生长的人，灵魂都是嗜血的。卫国笨重的战车队伍如同玻璃般碎裂，很快卫军被截成了三截。刚才还仗着人多势众张牙舞爪的卫军，立马由大老虎变成了小老鼠。此刻大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不顾一切地逃命。

然而一切都晚了，战车的奔跑速度远远落后于战马，如果想下战车跑，活命更没指望了。卫国士兵傻看着无数狄人的战马飞驰而来，手起刀落，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数不尽的狄军拥了上来，小赤的车驾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渠孔披散着头发跑到车前：“大王，快摘下车上大旗，换上服便装，也许您还能逃出去。”

小赤想了一会儿：“哎呀，那样我们的兵就找不到主帅了。”渠孔无奈了，小赤同志的思想太先进了，常人无法捉摸啊。

狄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近前，将小赤和渠孔剁成肉酱。大概小赤临死之时没有任何恐惧，因为史官记载他最后的一句话是：“我不摘帅旗还有一个原因，想用死向我的百姓谢罪（孤宁一死，以谢百姓耳）。”

小赤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犯下弥天大罪，却在完全可以逃生的情况下，用生命洗刷了罪恶。

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宁死也要高举帅旗，一位迟来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