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个山贼脱光衣物凌辱而死,母亲死后变为马形,那几个山贼还说,真恶心,竟然是匹马妖。”
“噗哈哈哈哈,我躲在树林里,目睹全过程,你呢?你在哪?你怎么不来帮帮她?替天行道?”
“问你!!!!!”
“你在哪!!!!!!!”
“对了,我的父亲,也死得很冤。”
“你要听听他的故事吗?他死时,怎不见你,替天行道?”
“那时,你在哪?”
“你在哪!!!!!”
星烈嘶吼着站起来,目中带血,现在对方是谁已经不重要,自己是否会死也不重要。
既然对方是以替天行道的名义而来,那他倒是要好好问问,这天是什么,道又是什么?
若是不用杀戮自己就能活下来,若是不用杀戮就能保住母亲性命,若是能安静躺在母亲怀中睡着,若是人和妖的区别没那么大,若是天公平一些,道坦荡一些。
光苟且偷生就要用尽全身力气,前些天才遭到背叛,今日又出现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要杀自己,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为何自己要遭受如此命运?为何母亲从未杀戮,天道却不能给她个善终?为何让她死得如此凄惨?
这一刻,星烈回想起以前,回想起自己为何会成为青衣帮的成员。
为了活下去而杀戮,为了提升妖力而杀戮,为了钱而杀戮。这个世道的生命只存在两种可能,杀与被杀。
死在淮陵官府手中星烈认栽,死于同伙背叛他也只觉得是自己愚蠢。
只是,以“替天行道”这种荒唐的理由,去杀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他觉得太好笑。
星烈想好好问个所以然,想知道天道是什么。
“屠尽妖族是我命中注定的事,无法改变;替天行道,则是我为了问心无愧而给自己准备的说辞。”
“自欺,却不欺世。”
细雪柔声说着,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师傅说过,万不可手软。
在之前的数次杀戮中,在离楚国千里外的深山中,在暗无天日的绝望谷中。
他从未动摇过,这次也一样。
和师傅,和二十五个师兄弟守了十年的深渊。
十年,只下过三次山。
“我掌控不了任何人的命运,包括我自己命运,类似你的身世,我听过无数种。”
“我救不了所有人,救不了你母亲,但为了在某一天,将诸如此类的悲剧永远终结,即便在这一天到来之前……”
“你有你的故事,我有我的秘密,你将故事告诉了我,我却不能把秘密说出来。”
少年声音清脆,无喜无悲。
星烈的故事,不会让细雪感到任何一丝同情,至少在比惨这件事上,现在还没人比得过自己。
星烈听后,恶狠狠道:“我不想听你的狗屁秘密,更不想听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我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我就是想问你,你所谓的替天行道,行的是什么道。若是以你现在的这般回答,就不要在杀我前假惺惺地说那些可笑至极的话。”
“把自己当救世主了么?细雪,你是比妖更可恶,更懂得伪装,假惺惺,假借道义之名杀戮的恶魔!我们没什么两样。哦,不,我们不一样,我因财而死,而你,纯粹是为杀而杀!我清楚自己杀人是为了满足欲望,为了钱,而你呢?”
“你明明手中沾满鲜血,却还要故作神明指引,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宣扬自己的道义,你,才是最虚伪,最令人感到恶心的人。”星烈闭上双眼,安静等待死亡。
虽被同伴背叛之仇未报,杀父之仇未报,辱母之仇未报,但命运如此捉弄,再多不甘他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去吧。
母亲一定会来迎接自己的,终于可以像十几年前那般躺在她温柔的怀中睡去......
林中,柔风拂过。
杀意来临!!!
“细雪!我们做个交易!!”星烈大声喊道。
星烈不想死,至少他现在不能死,为了那些还未算清的帐,还为了那间破旧小屋中等着自己回去的人,“你方才说斩妖是为了替天行道,既然要杀我,也不会对别的妖手软,对么?”
细雪轻轻皱眉。
蒙面之下,星烈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似乎有戏。
“我所在的帮派中,还有其他妖族,且这次与我同行的两人中,也有一人是妖,张武旭,虎妖。”星烈说道。
星烈与整个帮派之间毫无情感可言,明争暗斗不说,经常会遭到帮内高层打压。他为青衣帮效命的目的只有一个,钱。
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部分赏金还要被上面的人扣掉。
“然后呢?”细雪问道。
妖族的踪迹可不好找,现在的妖人大都为了隐藏身份而不会轻易幻化,因此细雪无法充分利用自己的特殊灵觉,更无法短时间内同时猎杀许多目标。
这样一来,平日就只能待在聚月山上打发时光练练梧桐剑法,无处可去。既然对方可以帮自己找到其他妖人,自己省些功夫也挺不错。
据说南钰的妖人最多,所以细雪不远万里来了,淮陵那么有名,肯定隐藏着不少猫腻。
星烈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将口中污血吐出,“你留我一命,我带你去青衣帮的秘密藏址。我报我的仇,你行你的天道,最后再杀我,行么?”
星烈不知对方会是否拒绝自己,虽说看似各取所需,但这样的求饶方式未免太幼稚了些,毕竟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替天行道而找自己麻烦这件事还未定;总不能谁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
细雪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迅速,简单。
星烈只是抱有一丝希望,却不曾想到对方直接应了他,就不怕自己耍花招跑了么?
星烈还正想说,现在自己妖力大伤,不可能敌得过细雪所以不担心,“这么轻易就答应,你难道不怕...”
“没事。”细雪云淡风轻地说道。
见对方不准备反悔,星烈立马道:“具体行动计划你定来夺,我带路,报仇,等死,如何?”
星烈没想过,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道理挂在嘴边,势必要替天行道的人,竟然能在这方面和自己达成共识。
细雪似乎勉强能算个性情中人。
星烈还觉得,细雪的思维实在怪异,无论是杀自己的目的还是暂且放过自己的理由都过于离谱,即便这理由是自己提出的。
“本对你的事情毫无兴趣,但现在要随你去青衣帮,总要知道些该知道的。”细雪提醒道。对方口中的张武旭和王四海,青衣帮,官府派人验尸等等诸多星烈口中提到的东西,他都还一无所知。
看昭示牌,去城南,石鸿福宅邸偷听,去询问宋戬行踪,去马市寻线索.....这一系列行为只为了查出马妖下落,最后杀掉马妖。
细雪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要调查事件的真相,至于马妖是寻仇还是疯了,杀的是谁的四个儿子,为什么只杀儿子,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星烈之前的某句话说得很对,细雪为杀,而杀。
对细雪来说,斩妖,不需要对任何人讲理由,若要问起,替天行道。既然现在和星烈暂时达成共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知道些情况总比不知道好。
星烈沉默片刻后,开始说起自己的经历。
“很多天以前,我在渡阳接手了......”
“.......我在逃往南门的路上被堵,随后返回......”
“......”
“我怀疑,是张武旭和王四海两人,提前将行动计划告诉了官府中的某人,看似临时决定的逃跑路线实则早就设下埋伏,等我上钩。至于他们给了官府的线人多少黄金,肯定比我完成任务后拿到的那份要低。”星烈将自己最近的发生的事以及猜测全部告诉了细雪。
两人刚见面时还处于傍晚斜阳,现在已是银月高挂。
此时,细雪对比了从三种不同方式得道的信息,慢慢将整个事件看得清晰。
民间传言,官府昭示,星烈经历。
三者虽过程有相通之处,结果却大不相同。
首先是民间传言,将马妖入城的行为描绘得模糊且夸张。说马妖从北门入,一路闯到南门,不顾官兵阻挡,打伤许多子爵府护卫然后杀了石鸿福的四个儿子。因此民间推测马妖是为寻仇而去,杀了石鸿福的四个儿子想让他断子绝孙。
民间传言主要根据事发当天夜里打更人的所见而来,加上闲人们的胡乱猜测,虽传得最广,但谣言无异。
关于官府发布的昭示,细雪推测是为了息事宁人不引起城内恐慌,将马妖的行为说成“疯了”,这样可以掩盖在安详的淮陵竟然发生“刺杀”这种听起来就让人感到害怕的事,顺便将民间“马妖寻仇”说法的风声盖过去。
在加之,另外两个刺客和官府中的某个线人暗中勾结,既不能让官府内的其他人知道此事的真相,又要有派人提前埋伏的理由,于是,星烈幻化为马妖形态跑去南门的举动成了原本三个刺客暗杀行动的替罪羊。
最后是星烈的亲身经历。
“你在石鸿福宅邸门口一个身披银甲的男人杀了对么?”细雪问道。原来那日凌空出现在石鸿福家楼顶虎背熊腰的银甲男人就是宋戬。官府昭示和民间传言都说是宋戬杀了星烈,而星烈也说杀他的男人身披银甲。
“嗯对,我这几日为了重铸血肉无法化为人形,因此只能一直隐蔽在马市中,没有机会到外面探查消息。所以,我并不知杀我的人是谁,只知道他实力极强,身披银甲。”星烈回忆道。
细雪陷入沉思,虽他已经对事件了解得差不多,现在连凶手的视角都已经清晰明了。
只是,回顾整个过程...
星烈是青衣帮杀手组织的成员,接到赏金颇高的任务订单后,和另外两个青衣帮成员从渡阳来到淮陵刺杀石鸿福的四个儿子。
随后因为同伙想多分得巨额赏金而花了少量的钱勾结官府内部某人,将星烈设伏杀死,且将他变作了整个事件的凶手—“疯了的马妖”,这样,官府内除了知道真相的那人外,都以为这是场纯粹的暗杀,于是,为了息事宁人也摈弃三个刺客行凶而推出“疯了的马妖”这种说法。
星烈理所应当成了冤死鬼,成了所有人的替罪羊。
“不对。”
细雪走到湖边,再次将一颗石子扔进水中,荡起数阵涟漪。
“埋伏你的人偏偏是宋戬。”
“那这件事,就完全不是你想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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