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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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淡淡, 微云几抹,卧龙岗巍峨绵延,似一道黑沉沉的山屏曲折打开, 遮去地平线。

初夏暑热渐起,晚间窗门大开, 透风纳凉。屋后的清潭送来掺着水气的凉风,倍感舒爽。风里若有若无,一点清淡竹香, 想是风从篁竹林中而来。

香菱送来香囊,莹绿的光芒,在夜色中分外夺目,一星烛火黯然失色。

薛宝钗拿在手里把玩,久久不放。莺儿挑起湘帘, 帘珠作响, 小丫鬟送上一盏竹叶茶,清香沁人,宝钗饮下几口,沁人心脾。

莺儿服侍日久,虽宝钗面上无甚喜色, 还是被她瞧出, 宝姑娘心情不错。自己跟着开心, 也不多心, 讨好似的随口道:“哪来的萤火虫?姑娘喜欢,赶明儿我也去给姑娘捉来。”

“胡说。”宝钗笑嗔,等反应过来,嘴角一丝浅笑霎时僵在嘴角,抬眼看看莺儿, 不待她说下去,那头收拾衾被的香菱头也不抬接话:“才刚诸葛先生送来的……”

香菱笑着回过身,正撞上宝钗的眼神,登时察觉失言,脸上热辣辣,缄口不言,唬得莺儿也不敢作声。

两个丫鬟心里七上八下,宝钗素来尊重。这小半年来在乡下闲居惯了,连她们都随性自在起来,不加忌讳。此时不知宝钗心里如何。

宝钗避开眼神,扫了一眼手中萤火闪闪的锦囊,不在意地嫣然笑开,“诸葛先生秉性不同流俗,行事不羁,我们不好拂人面子。好歹是邻里,偶有人情往来也是常事。”

一句“人情”便轻飘飘带过去。宝钗也觉得牵强,打量两个丫鬟噤若寒蝉的模样,显得她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宝钗没来由有些不快,吩咐:“说是人情,他行事坦荡。究竟人言可畏,不可落人口实,你们也须得仔细些……”

这话未完,宝钗也犯难这话该怎么说下去。这下手里的锦囊蓦地烫手起来,她将锦囊轻抛在桌上,莺儿见惹起姑娘不自在来,忙忙上去把锦囊拿过,打圆场:“姑娘的意思我们知道。横竖是邻居一点心意,不好不收。”

莺儿顺手把锦囊挂在窗边角落,使了个眼色给香菱,“该用晚饭了。姑娘安坐,我们去去就来。”

莺儿和香菱疾步出门去,屋里剩下宝钗一人。

烦扰之下,眼神、心神在房里兜兜转转,又回到那锦囊上去。宝钗走过去,倚在洞开的窗边,斜身执扇望着锦囊。

不知何时,沉沉夜色中,传来村人歌声,飘散开去:“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恰是诸葛亮所作《梁父吟》。

宝钗叹气转过身,背对窗外。秀眉皱起,难得面有愠色。这歌声绵绵不尽,勾起她思绪。前年秋日,她初到荆襄,便听到了这首《梁父吟》,继而在竹林中巧遇石上浅眠的诸葛孔明。去岁盛夏,刘荆州家的后花园里,又是这首诗,引得他们双双离席的二人重逢。

万般情由,都从这首诗而来。

她鲜少出门,也从下人口中得知诸葛家新到隆中,已在本地颇有人望。村民敬他才学,诸葛兄弟不避与农民来往。久而久之,不识字的村人,都记诵诸葛亮的诗作,闲时吟唱几句。此时正添了薛宝钗烦闷。

她回过身去,玉指托住锦囊,设若换作从前,他们这一送一收,便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可诸葛亮又如何是这等轻浮、不识礼数的浪荡子?

概因他名士不羁,与她如知交般往来。她本当欢喜,可还是不禁多想几分。一时间,不知是该恼自己多心,还是该烦他此举无心。

这样苦思,不由又犯起气喘。宝钗转头仰观星空,月色黯然,银河巡天而过,宛若一道河流从山岗那头浩浩汤汤而上,直倾泻到头顶。

星河浩瀚,衬得人如蜉蝣般渺小伶仃。明明是六月夏夜,却教宝钗感到一阵秋夜似的清冷来。她的思绪也随夜色星辰无边开去。她并非杞人忧天,可不得不时常替自己将来打算。

时至今日,她尚且不知自己设法逃过与刘表长子的婚事是好是坏。如今木已成舟,日后她的归宿究竟落在何处呢?眼看家中生意在荆州生根,回金陵早就无人提及。不回金陵,她年纪一日比一日大,待身子好转,母亲少不得又得为她张罗考量。

她母亲断不忍她远嫁,外间又不如荆州太平,加之为了家业谋划,无非就是荆襄一带的名门豪富。诸葛自是名门,但家里择婿,衡量的不仅仅是门第。

薛宝钗越想越心

惊,自己为何会考虑起诸葛家来。一时心乱如麻,连忙止住心神。廊下传来丫鬟的脚步声,恰巧给了宝钗由头,从窗前坐回桌边。

饶是如此,眼神还是被锦囊牵去。

只怕是误将无情作深情,惹来无端烦扰。依诸葛亮的为人,多半是看到萤火四起,送与朋友赏玩。何曾有过他想?

如此想来,才将将平息心中所想。待莺儿、香菱送晚饭进来,薛宝钗早与平时无差,不见丝毫异样。

年成不好,襄阳城里也不能幸免。入春来米价飞涨,连高门大户看了都惊诧。所幸荆州民殷地富,近年来少有兵戈战乱,刘表又多次开仓赈粮,故而荆州之地所受饥荒,比起别处要好些。

当中更有一层,刘表为人亲厚,与本地商户交情匪浅。几次设宴款待,粮商碍于刘荆州情面,又心知肚明他人虽好,却很有手段,不敢囤积居奇,得罪刺史。薛家新到此处,家底丰厚,连带着沾光,受到礼遇,身份自是不同去年。

米价暴涨,不少平民典当家财购米,薛家生意倒是比以往红火。只是因着饥荒,家里开销愈大,高兴不起来。薛蟠和薛蝌兄弟整日在外忙碌,邢岫烟临盆在即,不管家事。故而内宅之事,全都得靠薛姨妈打理。薛姨妈心力有限,再不情愿,不得不分摊些权力给夏金桂。

这日晚间,薛蟠回来,在前头和薛姨妈用过饭,脱去外袍,躺在榻上翘脚吃果子。

“妈叫我明儿去隆中一趟,看看妹妹。要是妹妹大好了,就把她接回来住,现在外头闹灾,妹妹在乡下不放心。”薛蟠想着明日能逃一天的差事,喜滋滋地偷偷在宝蟾腰上掐一把。

夏金桂如何不知道他这点鬼心眼,坐在一边喝凉汤,想着宝钗要回来,又把薛蟠和宝蟾看在眼里,大为光火,恨得牙痒痒,找不出个由头来出气。

“好啊!当然得接,咱们家这大姑子可宝贝得紧,有句话怎么说来?价值连城呢!”夏金桂皮笑肉不笑。

薛蟠再傻,也听出她夹枪带棒,不满地“啧”了声,不敢朝她发作,气道:“妹妹走了小半年,我做哥哥的替妈妈去看看,还看出罪了不成?”

夏金桂见他顶嘴,越发气不顺,她近来有点掌家

权力,尝到甜头,想起昔日闺中风传的王熙凤名声,不觉立志要做个凤姐第二,哪里能让薛蟠骑到自己头上来。一个眼刀飞过去,厉声喝道:“但凡你有个男人样儿,就不至于要我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薛蟠听出她这话是骂薛蝌、邢岫烟夫妇。薛蝌在荆州混得开,邢岫烟又怀着孩子,得薛姨妈欢心,为人似闲云野鹤,下人无不敬爱,肯定要比刁蛮泼辣、喜怒无常的夏金桂得人心。

“你休要搬弄是非,回头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惹妈妈生气!看我……”薛蟠脾气上来,就要发作,扭头一看夏金桂面似罗刹女,直要吃人一般,宛遭当头冷水,浇灭气焰,畏缩着不说话。

“看你什么?你倒是接着说啊!我还等着听呢!”夏金桂看宝蟾端着盘子出去,大喝一声,“站住!”

宝蟾即刻止步,心有不服,还是垂头立在门边听金桂叫骂。

岂料夏金桂为此不发作,反而阴恻恻斜眼瞧着薛蟠,笑出一排冷冷的贝齿,“我当是为了什么呢?哪就那么好心屁颠屁颠专为去看我们宝姑娘呢?我看……是想那贱人了吧!正好山高皇帝远,在那鸟不拉屎的地儿,离了我跟前,不得好好快活!”

薛蟠心虚。香菱随宝钗去了许久,薛蟠惯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时间长了,金桂和宝蟾一样的压人做派,不免又念起香菱温顺乖巧的好来,正要借着去探望宝钗的机会,解解馋。

薛蟠蔫蔫道:“不敢,不敢!秋菱给了妹妹,妹妹的人我怎敢碰……你也不用拿她说嘴骂我,她在乡下,碍不到你什么。”

夏金桂一听,顿觉心中不足,原先一番折腾,叫香菱这个眼中钉离了跟前,不与她争男人。如今看来,只要香菱在一天,就是避到乡下,也耐不住薛蟠猫儿偷腥似的惦记。不禁翻起旧恨,毒心又起,直要香菱万劫不复才罢休。

金桂脸色稍缓,娇笑着开口:“别呀!我不过提醒提醒你,要你收收心。别整日就知道玩乐,明明是正经主人家,却被人家外人比下去……”

金桂一看薛蟠又要发作,过去坐在榻侧,按住他,作出一副柔情蜜意的好相来糊弄他,“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别不识好人心!妹

妹要回来,我哪里就不欢迎了?”

说着叉着手,故作勉为其难之态,叹息,“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别说是大姑子身边的人了,就是大姑子养的猫猫狗狗,我还能不答应进来吗?”

薛蟠只求夏金桂安稳、不闹事就好,看她好声好气,更是不敢给脸色看,从鼻子里“嗯”一声,认同,“这话还在理。”

夏金桂暗自得意,薛蟠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冲宝蟾抛去一个不屑的眼神,狞笑着挥挥扇子,要她下去。

宝蟾不同于金桂,本就靠争宠过日子,听得薛蟠金桂的意思,要把香菱弄回来,气得七窍生烟独不敢开口,忿忿不平走了。

次日一早,薛蟠领着家仆,骑马往南阳去。此前送宝钗去隆中的都是薛蝌。皆因邢岫烟这两日便要生产,薛蝌不得走开。只能由薛蟠亲去。

六月晌午,暑热非常。烈日当空,薛蟠顶着酷热前行,眼见就要到薛宅。

薛蟠口渴难耐,骑马在田埂上艰难前行,晒得眼睛都睁不开。实在熬不住,扬鞭招呼田里劳作的一个老农,“老人家!我口渴得很,麻烦讨碗水喝。”

老农挥汗如雨,舍不得自己葫芦里那点水,摆着泥手推拒,“没有!没有!公子饶恕!”

薛帕咂咂嘴,口干舌燥,懒得和他分辨,忽听得前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语声清冽,“公子要喝水的话,这里有。”

薛蟠闻言大喜,循声望去,前头桥旁立着两个人影,连忙夹紧马肚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桥边站着一老一少,都是葛巾布衣,农民打扮。再一看,那青年人正是诸葛亮。

薛蟠口渴得紧,接过诸葛亮的水袋,不由分说,“咕咚咕咚”如牛饮水喝下大半,直到肚里晃荡起来才罢。他掏出帕子来抹抹嘴角水渍,又揩揩额头油汗,把水袋还给诸葛亮,随口问:“诸葛先生怎地在此?还……还作这打扮?”

薛蟠本无恶意,但因着前头遭遇,对他也无甚好感。今见他一副农民打扮,满身尘土,便不觉看轻。

诸葛亮原是好意,也没料到是薛宝钗的哥哥薛蟠,看他语气轻慢,他多少知道些薛蟠为人,也不自轻,仍是风度翩翩,粗衣不减出尘气度,拱手道:“谢薛公子记挂

。亮举家搬迁至此,如今耕锄为生。”

一旁的老农是这一带有名的种植好手,方圆十几里内要数他家的庄稼长势最好。老农不识字,还是将他二人举止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薛蟠也不下马,撑着大腿挥挥鞭子,感慨:“我听母亲说过,你家祖上官也不小,怎么落得这般田地!要我看,你在刘荆州门下讨个差事,不比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自在?何苦受这罪!”

老农拈须哂笑,看向诸葛亮。诸葛亮见他傲慢不通,多说无益,淡淡一笑,“人各有志。”

薛蟠便有不喜,自己一番好意碰他钉子,“我早跟我妹妹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古怪得很还不识时务!”

诸葛亮自父亲、伯父去世后便见多世人冷眼,况且自幼他就比常人通透许多,从不将外人褒贬略放心上。只是薛蟠带出宝钗,诸葛亮突然觉得阳光刺人起来。

诸葛亮刺讽笑笑,念他是薛宝钗哥哥,还是嘴下留情,“如此,薛公子还是少与不识时务之人枉费唇舌。往前再行一刻钟,就是令妹居所。慢走。”

老农替诸葛亮不平,口中喃喃道:“真是一样种子百样苗……”

“哼!”薛蟠待要发作,想着他与堂弟、妹妹认识,不好得罪太多,冷哼一声,拍马就走。田埂狭窄,禁不住狂奔,马蹄打滑,陷到泥中,把薛蟠摔落在泥水地里。

“大爷!大爷!”薛家仆人吓得半死,上去拉他起来。这一番闹腾,引得村人来看,纷纷指责薛蟠压坏禾苗,只能赔钱了事。

老农在一旁看得痛快,口中念叨“活该!该!”。诸葛亮高兴不起来,想着薛宝钗有个这样的哥哥,心中说不出滋味,拉过老农道:“老先生种植有方,莫去理会杂事。亮还要向老先生请教一二。”

薛蟠身上浸透泥水,骄阳曝晒,不一会儿就结成泥板,狼狈不堪伏在马背上灰溜溜逃也似的到了薛宅。家仆急急拍开门。

香菱开门,一看是薛蟠,人便瑟缩起来,垂着头一声不吭把薛蟠等人请进来。薛宝钗听得莺儿来报,出门来看,不承想见着薛蟠泥人似的,好气又好笑,上去责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那头香菱、莺儿早打水过来,先

帮他洗去脸上泥点。家仆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兜了个底掉。薛蟠心想,妹妹恼起来不好哄,自己还是乖乖认错,再讨个饶,事情也就过去了。

“妹妹,是我冒失……”薛蟠抹去泥水,还未说完,抬头就见宝钗细眉倒蹙,怒气横生,把他吓得住口,几时见过好性子的妹妹这般动气。

“哼!哥哥次次冒失,次次知错,这话不用说给我听呀。我听了都替你害臊呢!”薛宝钗冷笑,眼波凛冽,径直回屋,扔下薛蟠在院子里顶着一头泥水不知所措。

下人无法,全被宝姑娘发怒镇住,不敢多说。先服侍薛蟠洗漱更衣。

莺儿和香菱觑宝钗面色就晓得她此番生气非比寻常,大气不敢出。那头薛蟠梳洗完毕,换了衣裳过来,薛宝钗坐在窗边看书,全当看不见哥哥进来。

“妹妹!嘿嘿,妹妹!”薛蟠叫苦,不就是排揎了几句诸葛亮,有什么了不得。看薛宝钗冷脸,心里没底,好在脸皮厚,涎皮赖脸走过宝钗跟前,作了个揖,求情,“是我错了!我知错了!妹妹打我骂我都行,看在哥哥辛苦来接你的份上,理理我吧!”

宝钗不想理会,却听得“接你”二字,合上书,“母亲要接我回去?”

薛蟠不想她不接茬,愣愣,庆幸妹妹不计较,“是!母亲说今年闹灾,妹妹住在乡下,穷人多,怕不安全。就叫我看看妹妹身子,倘若大安了,就接妹妹回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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