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酱摆好，谢蛮冲着这个高瘦的年轻人一笑，“小哥，你看我这些果酱怎么样？”

这就是谢蛮今天来的目的了，卖果酱。

程佑连续往山上跑了大半个月，附近山外缘的野果被他带着弟弟妹妹采了个遍，整个八月下来，一群孩子晒的比往年更黑，谢蛮也收获了好几百瓶的果酱，种类也非常丰富，新增了金桔果酱和杏酱，当然，也消耗了不少的砂糖。

程佑也精，谢蛮拿这些野果做成果酱他看在眼里，后来旁敲侧击了好几回，谢蛮还当他是个孩子呢，没留意就说漏了嘴。

知道谢蛮打算去黑市把这些果酱卖了，这孩子更加卖力，一边还替谢蛮担心能不能卖出去。

这个问题谢蛮其实也不担心，前几次她和陈靖红通信的时候给她也稍上了几瓶果酱，后来陈靖红回信里对这些果酱赞不绝口，谢蛮趁这个机会吹嘘了一波，女孩子本来就对这些小零嘴没什么抵抗力，她再让陈靖红在文工团里推销了一下，效果非常不错，谢蛮心里这才有了底。

不过这法子也并不是打开销路的关键，文工团只是一个小试点，偶尔这么一次还行，次数多了，惹了眼，陈靖红头一个就得被举报，毕竟文工团的女孩子个个争妍斗艳心眼不少，谢蛮也就是试试水。

真正要买还得在Q县，现成的人脉途径摆在这里呢，陆裕虽然没和谢蛮细说过林老头那边大量炮制的药材是怎么回事，但谢蛮心里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

而且林老头每回带走药材去交易时也并没有瞒着她，这么好的路子在跟前放着，不好好利用真是资源浪费。

所以难得她今天起了个大早，五点多就跑到了医疗站，跟前很后，死活磨着让林老头把她带上了。

这个时候什么高贵冷艳的气焰都没了，她和一群小屁孩忙活了一个多月，本钱搭进去了不少，这几百瓶果酱要是砸手里，她还真得哭出来。

头一次做生意，谢蛮已经尽量让自己笑的和蔼可亲一点了，奈何六子根本不吃她一套。

小伙子飞快的瞥了一眼谢堆瓶瓶罐罐，没理她，反而看向了坐在一边看好戏的林老头，疑惑的问道，“林先生，这是……”

这意思是想探探底了。

谢蛮吃了个瘪，笑脸尴尬的一收，也看向了林老头，黛眉一挑，迅速的换了一副面孔，清透的桃花眼扑棱棱的眨着，可怜巴巴的哀求。

小兔崽子跟谁学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这一套，老头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脸皮抽了抽，不情愿的开口道，“这丫头不是外人，她想和你做笔生意，你看着办吧。”

不是外人？六子心头一跳，目光在谢蛮脸上隐晦了扫了一圈，心头纳闷，他们这个堂口规模其实不大，加上项目单一，做的生意都是药材这方面的，他又主要负责跑腿，见的人多，谢蛮太漂亮了，这张脸如果他在圈内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他这边还犹豫着，似乎还在顾忌，那边谢蛮等的是一点耐心也没有，嘴唇动了动，歪着头问，“师傅，晚上还想吃蛋糕吗？”

林老头：“……”

最近谢蛮让陈靖红寄来的黄油终于到了，她就正式把各色小甜品都搬上了桌，她嘴里念叨泡芙，小蛋糕，沙琪玛什么的，小甜点花样百出，他都多少年没出去恩泽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新鲜玩意儿，看的一愣一愣的，谢蛮每回做好都给他送一点，这几天，吃的老头和陆奶奶心花怒放，不过这东西非常费材料，什么糖，鸡蛋，蜂蜜都少不了，费时又费钱，加上工具也不像后世那样便捷，没有烤箱，没有打发器，谢蛮折腾了几次费了不少材料后，就不愿意多动手了，三两天才做一回。

眼下，看见谢蛮眼里明晃晃地威胁，林老头叹了口气，对了六子没好气道，“还愣着干嘛，送上门的生意你不做啊？”

“啊？哦，行、行。”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六子云里雾里的，也不敢多看了，抬手拿起了谢蛮递到眼前的玻璃瓶。

盖子一拧开，一股果甜味扑鼻而来，六子凑近看了看，粘稠的紫色果酱随着瓶子的摇晃缓缓流动了，甚至还能看到细碎的果肉，阳光下煞是好看。

他心下一动，刚想说话，谢蛮从包裹里又递过来了一个小勺子，“尝尝？”

六子不好意思的一笑，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挑了一勺果酱一尝，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还带着点甜甜的清香，细碎的果肉让那股味道更显的浓郁，他眼中原本漫不经心神色褪去，惊喜的盯着手里的果酱。

“怎么样？”

“非常不错。”六子点点头，一边问谢蛮，“我好像尝到里面有葡萄，这是什么东西？”

“果酱，泡水喝，蘸馒头吃，当零食吃都可以。”谢蛮扬起下巴。

“这笔生意有兴趣做了吗？”

六子眼珠一转，才尝了一口，他心里大致就有数了，这东西制作成本不可能太低，如果当零食吃，这附近乡镇里的普通家庭是很难负担起的，只有Q县那边的市场，因为工薪阶级比较多，工厂也多，加上这东西更对女孩子的口味，销路有保障，如果真要做这笔生意，中间的利润还是非常乐观的。

六子轻咳一声，就准备按照以往的套路压价，“这位女同志，你也知道，上头条子管的严，我们这做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一般来说……”

他语调拉的老长，脸色还有些为难，只是没等他说全套，林老头突然在一旁插话了。

“行了行了，你别和她耍心眼了！”

六子一噎，纳闷的看了老头一眼。

“你就老老实实的和她谈，该多少就多少，别拿那糊弄人的那一套出来。”老头粗声粗气的。

老老实实？不糊弄人？六子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什么意思？我们这是黑市，我又是黑心商人，老老实实的我还玩什么黑啊！

当下脸色也不好看了，瓮声瓮气的，“林先生，您这说的什么话，这都明码标价的生意，我怎么会糊弄人家。”

林老头咕嘟咕嘟又抽了口旱烟，鼻腔里吞云吐雾的，“我可提醒你了，这丫头的生意你规规矩矩的做，别到时候挨揍了上我这里来哭。”

这话里的意思可多了，六子皱着眉又上下打量了谢蛮一圈，一边琢磨着老头的话，虽然心里觉得老头子是要给这个小姑娘走人情，说话吓唬吓唬他，但到底有些忌惮，这么一来一回的，也没心思和谢蛮耍嘴皮子了，直直开口道，“这笔生意你想怎么做？”

谢蛮没在乎他僵硬的语气，本来她做生意就没经验，恩泽村偏远，出门一趟困难，她就更加不想自己跑黑市去叫卖。就是来搭上老头顺风车而已，给他中间商赚个差价在谢蛮的意料之中，只要六子不黑的太厉害，她也能接受。林老头的话反而在她的意料之外，也不管六子的黑脸了，做生意嘛，她占了好处，当然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蛮嘴角微翘，道，“这个东西在本省应该还没有出现过，有一定的操作空间，按照底价4块钱一瓶，我每月给你们提供的货源数量300瓶，剩下的销量和售价都由你们来定，如果到时候销量非常不错，你们需要我额外提供数量的话，每额外增加十瓶，我需要在底价的基础上，额外加价。”

“当然，这个具体的细节可以以后再谈，就目前而言，我想我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六子瞬间接口道，他的心算非常厉害，就在这么一瞬间，他就计算到了最高成本和最低获利。

一般来说，在价格这一块，他们都会压下三成左右，这三成是属于完整的获利空间，本来看他看谢蛮完全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还打了欺生的主意，想压下四到五成左右，这中间还能空出来的两成最大获益，结果林老头这么横插一杠，他本来还想着这次买卖顶多也就赚个一成，没想到谢蛮自己已经定价了。

六子小心的觑了眼老头，生怕他再开口说点什么。

在这个价格区域，这些果酱的价格他可以完整的再往上翻一半，虽然预期的目的依旧没达到，但经过先前那一遭，这个结果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林老头眼皮都没抬，这个价格合适，谢蛮甚至还占了点便宜，就算陆裕回来知道了，他也有个交代了，因此，他的烟斗往地上磕了磕，悠哉悠哉的。

谢蛮继续和六子谈了谈其他细枝末节的事，两人约定过几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事情一谈妥，谢蛮就迫不及待的要下山，这深山老林的，蚊子都指甲盖大小，就算是穿了长袖长裤，那些蚊子也依旧能叮进去，她都有点纳闷为什么交易点药材还要跑到一点山里头。

林老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在这个深山里当然不只是为了交易这么点药材，谢蛮也没必要知道。

现在才九点多钟，日头不算太大，谢蛮哼着曲子步伐轻快的下山，没有林老头故意绕路，下山也就二十多分钟。

小姑娘一路上嘴角扬的高高的，神采飞扬，林老头长叹一声，抽着旱烟慢慢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