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予厚望的证据，就这样被我的好兄弟丢进了垃圾桶……

世界啊！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不应该给我一段突然发现什么然后一切迎刃而解的剧情吗？

我不仅没有遇上这好事儿，相反，当小百合突然发现。刘永和刘向南是双胞胎，我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

要不我去上个香吧？顺便还能跟小百合找个山间小寺放松一下身心。

等一下，寺庙里是不是得要求清心寡欲？小百合长相倒是很合格，但这样能算数吗？

我深思熟虑，要不还是算了吧，找一片草原，躺在车顶上看星垂四野。不错！小捷达好像不太合适，不如换一辆大点儿的。

唉？不对啊，刚才是想要干什么来着？哦对，上寺庙求神佛。不过烧香要禁欲的话我当然选择我家小百合。

就这样，我得出了“求神不如靠自己”的唯物主义结论，并且准备大展宏图！

就在我用阿Q精神给自己洗脑的时候，张超突然问我：“裴然，你还怀疑月月吗？”

我好兄弟的女朋友，跟郗阳一样为追查“换魂案”真相赌上一生的人，难道不该是我们的盟友吗？所以，我还怀疑傅月月吗？

郗阳找了个由头，说骨灰的事儿还要跟黄泽核对一下，便回了小书房。客厅里剩我和张超两个。

我没回答，把问题抛给张超：“你有什么发现？”

我这么问，不是为了显得深沉，而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啊！之前打架的事情历历在目，我俩动起手来，万一伤到我家小百合怎么办？

张超干脆没回答，当然，他也可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微微垂眸，眼底古井无波一般宁静。这份宁静，让我感到熟悉，我想起……菜板子上的腌黄瓜？？？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喜欢的动画好像更新了！我得抽空选个投影仪，把我家电视扔出去，搂着小百合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卧室的墙面虽然更合适，但我确定，我俩在床上看什么，都像正经电影院正经不能让播的那种电影。

我沉默着，张超也沉默着，半晌儿，他抬起头，蓦地说：“还是你懂我！”

我？我懂啥了？

我干咳两声，点点头。

如果张超知道我刚刚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无关紧要，他非得劈死我。

“真的太辛苦了！”张超叹了口气：“裴然，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随心说话，不用防备的人。”

唯一一个，他咬字很重，我心里感动，但自认担当不起，于是故作搞笑，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你别这样，小百合会吃醋的！”

张超翻起吊死鬼儿一般的眼睛：“所以说，这是我的悲哀。”

要不是有正事儿，我真想让他抓紧滚蛋。

我料想张超要感慨一番，为了营造氛围，我倒了两杯可乐，因为并没有红酒。“没想到你会来，就一瓶可乐，对半儿分，然哥够意思吧？”他刚要说话，我立即堵上他的嘴：“没吸管，别太挑。”

张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我抬头灌了一口可乐。没等我咽下去，张超便开了口：“裴然，我进屋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来找你是要说什么。”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我是在他坐了五分钟依然没话找话的时候才发现的。“傅月月为了许朋，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放弃前途，赌上人生，这女孩子很要强，这事儿上难免有些偏激，但你也别太消极。”我斟酌着词句：“王小山死之前，有些小细节，我还想不通，需要确认，那可能是更深层次的原因，与傅月月无关。”

我这么说，并不是在安慰他。王小山垂死挣扎的时候，眼里那种难以名状的惊恐究竟是为什么？那种表情，就好像他真的看到了无常来索命。

张超摇了摇头：“我怀疑，月月是那边儿的。”

他说得如此直接，我没想到，一时竟呛嗑起来，因为怕郗阳担心，我硬生生忍着，脸憋得通红。

张超不紧不慢递上纸巾，怎么好像我比他还着急，他倒是淡定起来了？他就那么静静坐着看着我。不吝惜嫌弃的神色：“裴然啊裴然，你就是那种为了情谊就信任别人的大傻子。”然后他给我下了定论：“裴然，你不适合当警察。”

我服了。我招谁惹谁了？为啥他怀疑他对象，挨骂的人却是我？我想反驳，可是被汽水呛到是真的难受！

我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发生什么了？”我问，嗓子里还是辣辣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傅月月约张超去星河饭店，还预定的情侣包间。

这可把张超美坏了，盘算着那儿可是求婚圣地，傅月月莫不是要当场求婚？这可怎么好意思？要不这就去买对儿婚戒，到时候捷足先登？但傅月月确实是强势的类型，说不定还会不开心，要不还是假装惊喜的好！

张超这么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从电梯口到包厢的那几步恨不得都是跳着走的。

傅月月心情果然很好，她化了淡妆，穿杏色的连衣裙，头发散下来，别一枚精致的发卡，钻石项链坠子显得脖颈又白又长，一切恰到好处，吃饭的时候，张超偷瞄那修长的手指，感觉一切刚好，就差一枚钻戒了。

可是一顿饭下来，直到俩人从饭店出来，张超也没见着戒指，事实证明，这就是一次普通的约会，傅月月只是想吃这里的某道菜，是他脑补太多。

饭后，傅月月提出散步，张超贼心不死地答应了。河边风大，张超脱了外套，披在傅月月身上，低头吻她。傅月月站在岸边，月亮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也映照出张超那颗荡漾的心。

今晚月色真美这种话傅月月是不会说的，只有我家小百合才会在不知道如何说情话的时候，偷偷翻书然后给我背出一大段。

“她跟你说什么了？”我问。若是平常，我这会儿就要准备瓜子了，可这事儿事关重大，我没这个心情。

张超没回答我，摇摇头：“裴然，我终于理解你最初的感受了，那时候，你担心郗阳是他们的人，那种不能不爱，又不能不作出抉择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默默无语，我第一次真心希望他不懂我。

张超顿了顿，说：“她告诉我，她其实早就知道，许朋还活着。”张超低着头，手里紧紧捏住玻璃杯，我接过他手里的玻璃杯，我怕他捏碎了扎着手。“我当时还挺高兴的，以为她是为了跟我在一起，才假装不知情，直到……”

傅月月面对河水，平静地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他还活着。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我就已经有了确切消息，我们甚至见过面。”

“那你还……”

还什么？还跟张超在一起？还对外声称是在找人？还去接近王小山？

张超没说，傅月月替他补上：“我还跟你说，我接受了他的离世，跟你在一起。”她转过头，对着他微笑。她所想的，是爱情。

“去年年底，他问过我，要不要出国一起生活，当然，只是一起生活而已，不是结婚那种关系。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不想离开你了，过去的事情似乎变得不再重要了，如果可以，我想安稳平静地跟你一起过一辈子。我知道一辈子不长，我总得有几天为自己活着。”

她看着他笑，眼睛弯弯的。

去年年底，去年，年底。我反复琢磨着。去年年底，傅月月已经跟许朋有了联系，她却还留在王小山身边，目的是什么？

王小山死后，我们都以为许朋已经死了，傅月月明知其中有问题，为什么不说？

若不是小滕旭认得许朋，傅月月要隐瞒多久？小滕旭说，许朋连父亲都不认得了，那他是怎么记得傅月月的？

密钥在傅月月的柜子里，而王小山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了她，这还不算完，王小山七刀自杀向傅月月谢罪，原因就是他在实验过程中害死了许朋，可如今，这原因根本不存在，那么王小山的死跟傅月月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张超跟我有同样的疑问。

跟我讲完这些，张超靠在沙发上，颓然垂着头。

我想起我俩打架那天，张超当时还说我报复他，因为他怀疑过我媳妇，我就要怀疑他媳妇。可是苍天作证，我谁媳妇也不想怀疑好吗？！

虽然平时，张超我俩也会为了“谁是爸爸”这种无聊问题打起来，甚至比划两下子，但那天，他是真的下了狠手，我只防守不进攻，甚至有些招架不住的意思，胳膊上被他打了好几块淤青，我当时就在担心郗阳会是什么反应。

那天晚上回去，小百合盯着我的伤半晌儿没说话，我以为他要吃醋，伸手去搂他，他却不肯靠过来。

“师兄。”郗阳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我最不能忍的就是你受伤。”

他好严肃，我却忍不住笑，揉了一把他脑袋上的一撮呆毛：“我怀疑月月，他打我，是应该的。就像有人怀疑你，我也不会答应的。”

“那不一样！”小百合自有歪理：“师兄怀疑傅月月，是因为傅月月确实可疑，别人怀疑我，那是因为他能力一般分析不到点子上！”

郗阳说话的时候，语气加上眼神，总让人忍不住想认同。如果不是我太了解这臭小子，连我都要相信他的鬼话了！

肋骨挨了那一拳，我疼了三天，可打归打，我和张超依然是好兄弟。张超始终坚信，如果郗阳是犯罪团伙的，我就会跟着叛变，我问他会怎么做，他说他也要叛变，我服气。

“等着吧裴然，我一定会跟你证明，月月是清白的！”那天分开之前，张超给我撂下了这句话。说这话的时候，张超是指着我的鼻子的。

一想到他当时的笃定，我就忍不住难受。

“张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这种情况就连我也无法说是感同身受了。

张超突然抬起头，像是在干枯躯体注入了灵魂似的，吊起他的“桃花眼”白了我一眼：“也只有你这个没心肝的，连枕边人都怀疑！”

提醒他我做错了是吗？

我刚要说话，张超打断我：“就你那个‘违法必究’的表白，郗阳怎么会答应你？”

不想让我矫情地安慰，于是插科打诨，这是张超的调性。难怪我俩能玩儿到一块儿。

死小子，戳我的痛处！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在我和郗阳的爱情道路上，花费心机的可并非郗小骗子自己。

我摇头：“非也非也。我要不那么说，小百合未必会答应我。”

“此话怎讲？”张超蹙眉。

“既然你称心诚意地问了，我——”

“不告诉拉倒。”

我立即大发慈悲地解答了：“郗阳要捐肾那件事，确实吓到我了，但那件事也让我确信，只有完全豁出去的人，才能得到他的信任。如果我连他都可以抓，他反而能对我放心。”

“卧槽！不是吧裴然？想不到你也是一朵黑莲花啊？！我以为你一直被郗阳牵着走。”

“狗才被牵着走。”

“对！我就这个意思！裴、老、狗。”

这人不挨揍难受吧？活着不好吗？

“可王小山死之后，你怀疑郗阳，他不是跟你吵架了吗？谁被冤枉都会生气的。”

“他那不是气我怀疑他，是着急。我怀疑他，就耽误了侦查进度，错过了找到真相的机会，所以他着急。”

“行行行，你自己家媳妇，你怎么说都有道理。”张超耸耸肩，他起的头，我倒成了“常有理”。

“你打算怎么做？”闹归闹，我回到正题。

“查。”张超只给了这一个字。

“王小山自杀的事儿，已经结案了，或许……”

或许什么？我没办法往下说。

张超摇头：“我当警察，确实是为了我弟，如今找到了，我觉得使命结束了，总想着解甲归田，跟爱人过简单的小日子。我弟有那个人一直护着，算是幸运的，可还有很多孩子需要我们去解救，这个组织不拔除，就永远可能有下一个受害者。我不能坐视不管，不论参与其中的人是谁，我都不能放过。”

张超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坚定，这个嘻嘻哈哈说自己一定会为美色叛变的人，从不曾辜负他那身衣裳。

而我呢？

我是个学渣，高考和公务员全是低分混过去的。

我从小怕鬼，屁大点儿个奇闻异事都能把我吓尿。

我是个普通警察，靠着微薄的工资收入，开着不比大牌自行车贵的老捷达，买龙城市区里条件最为脏乱差的老破小，

但是！我男朋友是博古通今的博士，是神鬼不惧替死者说话的法医，是亿万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有时候就想，我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但是没办法，我家男朋友的心里只、有、我！”

张超点点头：“我也纳闷儿呢，郗阳是怎么找着你这么个蝎子拉屎独一份儿的臭不要脸？”

“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你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你就是个没钱没胆的渣渣。”

我不跟张超生气，他只是嫉妒我拥有最完美的恋人。

我们聊了一些案件的细节，连带着一通东拉西扯之后，张超准备撤了。

郗阳从书房出来。“不吃个晚饭再走吗？”

“不了，明天一早还得回潞城，早点回去收拾收拾。”

“你们可真能给我省钱。”我点点头：“不对啊！你们不会是看我背着贷款过得太难，故意的吧？”

“我们？还有谁？”

“李小摇。”

张超拍了拍我：“好好珍惜吧，这都是你真兄弟。”

操，这小子果然是……

“你不刚到龙城吗？明儿一早又回潞城？”要跟傅月月闹分手？不对。“有案子？”

张超顿了顿，说：“有被遗弃的孩子，凝血障碍，伤口不愈合，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找到父母，才发现那家的孩子已经去世了。”

我心里一惊。郗阳抢先问：“换魂？”

张超没有否认。“暂时还不确定，那家父母坚持说他们没有买孩子的想法，但妻子自从孩子去世之后，精神状态就不好，去年年底他们卖了市中心的房子，400万，问花哪儿了，男的说是去澳门赌光了。总之，我得回去看看。”

“需要帮忙吗？”郗阳问。

“谢谢小嫂子。有需要我会随时请教。”说完，他转向我：“然哥，如果我不在龙城期间，需要拘捕她，你能不能……”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记得，你放心。”

张超笑起来，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模样：“有我哥这句话，我就能安心上路了！”

“祸害遗千年，你绝对寿与王八齐，办完事儿抓紧滚回来！”

我以骂骂咧咧之声恭送这小子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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